第460章 綠萼梅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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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爐的火星子濺在炭灰裏,沈妙音的影子被燭光拉得老長,投在《九州地形圖》的岷山山脈間。
“齊家公子戰死那晚,慕之抱著染血的兵書在城牆上坐了整夜。”沈妙音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第二日她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連我都不讓進,直到陛下派人送糧草......”
楚容朝望著沈妙音垂落的睫毛,忽然注意到她耳後有道極細的疤痕,藏在鬢角裏若隱若現。
那形狀蜿蜒如蛇,分明是劍傷。
她想起淩蒼葉曾說過,沈妙音十五歲便獨自帶隊剿匪,那時她的劍還沒現在快,卻敢用肉身護著身後的百姓。
“你呢?”楚容朝忽然開口,“妙音可曾有過......這樣的人?”
沈妙音攪藥的銀匙頓在半空,藥汁順著匙柄滴在案頭,洇開小片深褐色的痕跡。
她望著窗外漸漸發白的天空,臘梅枝在晨風中輕輕顫動,像誰欲言又止的指尖。
“我啊......”她忽然輕笑一聲,將藥碗推得離暖爐更近些,“十五歲跟著老將軍學兵法時,有次中了埋伏,是個小孩用身體替我擋了三支箭。”她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後來他被抬進軍醫帳......”
話音未落,裏間傳來宿慕之的輕咳。
沈妙音立刻轉身,袖口帶翻了桌上的茶盞。
楚容朝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收拾碎片,忽然想起早朝上沈妙音提槍闖殿的模樣——那時她的鎧甲染著血,眼神卻比此刻清亮許多。
朱雀街的晨霧已散,宮牆下的冰棱正滴滴答答落著水。
楚容朝摘下鬥笠,任由碎冰末子掉進披風,卻忽然想起詭越總說她“像個怕冷的鳥兒”,一到冬天就要飛去南方。
“陛下,淩淳君已在偏殿候著。”侍女的聲音打斷思緒。
她抬眼望去,廊下立著個修長的身影,黑金色的錦袍外鬆鬆披著墨色大氅,腰間玉佩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光。
少年就那麽倚靠在牆麵,宛如她初見他時一樣。
殿內燃著龍涎香,淩蒼川聽見腳步聲便轉身,發間未束的碎發隨著動作輕晃。
楚容朝忽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想起這些日子他為照顧淩蒼葉幾乎徹夜未眠。
“怎麽今日去了沈府?”他的聲音帶著試探,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宿慕之的傷......”
“已無大礙。”楚容朝打斷他,目光落在他身後案頭的平安符上——正是今早被他撞翻的那枚,軟甲碎片上的“平安”二字雖歪扭,針腳卻比去年密了許多。
淩蒼川忽然走近,披風帶起的風拂過她鬢角。
他身上有淡淡的雪鬆香,混著殿內的龍涎香。
淩蒼川忽然抓住楚容朝的手腕,力度大得讓她皺眉。
他的眼睛在燭火下泛著琥珀色的光,像頭受傷的小獸,“為何突然召我侍寢?是愧疚麽?還是像對詭越那樣......”
這話像根刺紮進心口。
楚容朝猛地抽回手,卻撞翻了身後的燭台。
淩蒼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兩人在晃動的光影裏貼得極近,能聽見彼此急促的呼吸。
“你為何會這麽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我在你心裏就是那樣的人......”
“那我該怎麽想,自打進宮以後,你的眼睛、你的心都隻停留在詭越身上,最多偶爾分給澗寂一些。”淩蒼川別過臉不再看她。
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雁鳴。
楚容朝望著他泛紅的眼眶,忽然想起初見他時,那個意氣風發、桀驁不馴的少年。
“詭越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澗寂的曾救過我許多次命,宿羨之......”她頓了頓,看見淩蒼川的睫毛猛地顫動,“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我對你們都有情誼,隻是......”
淩蒼川的瞳孔驟然收縮。
“我不是沒有心。”楚容朝將手按在他心口,感受著那裏急促的跳動,“隻是太多次,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該一心一意,每次看到你們就覺得自己太濫情......”
“朝朝。”淩蒼川忽然低頭,鼻尖幾乎碰到她的。
他的呼吸拂過她唇畔,帶著雪鬆香的溫暖,“我從沒想過要你隻喜歡我。隻要你心裏有我一席之地,哪怕是混著詭越、澗寂、甚至是天下蒼生......”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更鼓聲打斷。
楚容朝這才驚覺天色已晚,殿外的宮燈已次第亮起。
她望著淩蒼川眼中倒映的燭光,忽然想起夜清盞王府內那對繡著銀杏的中衣——原來有些感情,不必說破,早已在歲月裏生了根。
“明日早朝後,陪我去看梅花吧。”她輕聲說,指尖撫過他鬢角的碎發,“花園的綠萼梅開了,你上次說想看......”
淩蒼川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大氅將兩人裹得密不透風。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得像浸了水的紙:“朝朝你可知,你肯說這句話,比旁人送我十匹汗血寶馬還讓我歡喜。”
楚容朝閉上眼,聞著他身上混著雪鬆香和硝煙味的氣息。
她忽然明白,有些感情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她的心裏,可以盛得下這許多人——隻要他們都如碎玉一般,雖各有棱角,卻終能拚成完整的圓。
殿外,正月的風卷著最後一片臘梅掠過宮牆。
楚容朝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忽然想起淩蒼川碎玉般的眼睛。
原來這世上最難得的自在,從來不是心無掛礙,而是敢在風雪夜,將藏了半宿的心事對著喜歡的人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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