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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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鼓聲驚起簷下寒鴉,淩蒼川的指尖仍停在她唇畔,像觸碰一片即將融化的雪。
    楚容朝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後碎發都在輕顫。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殿內泛著琥珀色的光,比平日多了些她讀不懂的東西——像是被野火燎過的荒原,焦黑下藏著即將破土的嫩芽。
    “朝朝。”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從胸腔裏滾出來,帶著某種沙啞的克製。
    楚容朝看見他喉結滾動,忽然想起他表白那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他猛地按進懷裏。
    大氅下的體溫帶著灼人的熱度,混著雪鬆香將她整個人裹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裏。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淩蒼川的聲音悶在她發間,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楚容朝看見他睫毛投下的陰影在眼下顫動,像振翅欲飛的蝶。
    殿外的月光斜斜切進來,在他側臉鍍上一層銀邊,將他眼底的滾燙映得愈發清晰。
    吻落下來時,帶著雪山上的風的味道。
    楚容朝閉上眼,感受著他指尖在她後頸輕輕摩挲,像當年替她係平安符時那樣小心翼翼。
    腰間玉佩在兩人之間相撞,發出細碎的響聲,像誰藏了多年的心事終於破土而出。
    這一夜很長,長到宮漏的滴水聲都變得模糊。
    淩蒼川的手掌覆在她後腰,指腹摩挲著她常年披甲留下的繭子,忽然輕笑出聲,“朝朝可知,你穿鎧甲時像座冰山,可卸了甲......”
    他的話被她忽然按在唇上的指尖堵住,卻在燭火裏看見她耳尖泛起的紅,比案頭的臘梅還要鮮豔。
    一夜未眠。
    清晨,天剛微微亮。
    “冷麽?”淩蒼川的聲音打斷思緒,他伸手將披風又緊了緊,指尖掠過她鎖骨處,激的楚容朝往後縮了縮。
    “不冷。”她輕聲說,伸手替他理了理亂發。
    晨光裏,他發間的發飾晃了晃,那是她去年生辰送的,他竟一直戴著。
    殿外傳來宮人晨起的動靜,遠處的鍾鼓樓上,報曉的鍾聲沉沉響起。
    淩蒼川忽然低頭,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吻。
    那觸感像片羽毛掠過,卻讓她渾身一顫。
    他的呼吸拂過耳際,帶著晨起時微啞的質感,“該去看梅花了。”
    花園的綠萼梅開得正盛,枝條上綴滿淡綠色的花苞,像誰把碎玉碾成了屑,撒在冬末的枝椏間。
    楚容朝裹著狐裘,看著淩蒼川蹲在花樹下撥弄花枝,發間的碎玉發飾在陽光下晃出光斑。
    晨光在淩蒼川發間碎玉上流轉,楚容朝望著他蹲在梅樹下的背影,此刻他指尖捏著綠萼梅的花苞,月白錦袍下擺掃過沾著露水的青石,像幅被晨光浸透的畫。
    “朝朝看這個。”他忽然轉身,眼中映著初升的太陽,手裏舉著朵半開的梅花,花瓣邊緣泛著晶瑩的露珠,“像不像你那時射箭時,弓弦上掛著的冰珠?”
    楚容朝心口微動。
    “在想什麽?”淩蒼川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帶著體溫的掌心透過狐裘傳來暖意,“可是早朝的事?”
    楚容朝搖頭,將梅花別在他衣襟上。
    花瓣蹭過他心口位置,那裏藏著她繡的平安符,針腳雖歪扭,卻比去年密了十倍。
    遠處傳來鍾鼓聲,她忽然想起沈妙音書房裏的《九州地形圖》,想起宿慕之掌心的玉佩刻痕,那些藏在權謀下的情與義,此刻都融在這縷梅香裏。
    “走吧。”她輕聲說,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穿過梅林。
    綠萼梅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碎玉,又像誰在晨光裏偷偷落下的星子。
    早朝,禦案後的龍紋屏風映著晨光,楚容朝望著階下群臣,目光忽然落在宿品韻身上。
    這位三朝老臣今日穿了件半舊的青衫,腰間玉帶換成了普通絲絛,與平日的華麗朝服判若兩人。
    “臣有本奏。”宿品韻的聲音比往日低沉,她抬手呈上奏折。
    楚容朝指尖微顫。
    她想起昨夜在沈府,宿慕之說起這位時,眼中閃過的複雜神色。
    “臣年逾五旬,體弱多病,懇請陛下準予告老還鄉。”
    殿內忽然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楚容朝望著宿品韻鬢角的白發,想起她曾經對她的種種好。
    “宿大人......”她開口,卻看見她朝自己輕輕搖頭。
    那目光裏有釋然,也有不舍,像極了去年淩蒼葉出征前,在她案頭留的那封手書。
    “陛下,”宿品韻忽然提高聲音,“臣唯有一事相求——望陛下莫誤了國事,這萬裏河山......”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階下的百官,“總要有人替百姓守著。”
    這話像根刺紮進心口。
    楚容朝想起昨夜淩蒼川落在她耳垂上的吻,想起沈妙音說的“齊家公子”,忽然明白宿品韻為何選在今日辭官。
    她是宿家的支柱,是她朝堂上的肱骨之臣,卻終究要為家族與道義,選擇退場。
    “準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響,“賜黃金百鎰,良田千頃,著禮部派員護送宿大人還鄉。”
    宿品韻叩首謝恩時,楚容朝看見他發間的白發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那些曾替她遮風擋雨的人,早已不再年輕。
    階下的淩蒼川忽然抬頭,目光與她相撞,眼底有她熟悉的堅定,像當年在雲州城說“別怕”時一樣。
    早朝結束時,陽光已灑滿花園。
    楚容朝獨自走在梅林裏,指尖還殘留著綠萼梅的香氣。
    她想起淩蒼川臨走前塞給她的蜜餞,想起他說“早朝後帶你去吃雲鶴樓的糖蒸酥酪”,嘴角不由得揚起笑意。
    “陛下。”身後忽然傳來沈妙音的聲音。
    卸下了朝服,沈妙音隻穿件墨色勁裝,腰間別著的銀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她鬢角的劍傷在晨光裏若隱若現,像道褪色的閃電。
    楚容朝轉身,看見沈妙音手中捧著個錦盒。
    打開時,裏麵是對刻著銀杏的玉鎮紙,正是昨夜她在沈府書房見過的物件。
    “慕之讓我轉交陛下。”沈妙音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柔和,“她說,這是謝陛下送的生肌膏。”
    楚容朝指尖撫過鎮紙上的銀杏紋路,想起宿慕之靠在枕頭上的模樣,想起她與沈妙音交疊的掌紋。
    原來有些謝意不必言說,就像有些感情不必挑明,早已在歲月裏釀成了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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