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昭陽湖泛起粼粼波光，蕭則鏈蹲在湖畔，竹製釣竿被他攥得緊緊的，專注盯著水麵浮標。蕭青荷踮著腳尖湊過去，藕荷色襦裙上繡的並蒂蓮沾了草屑，"哥哥，魚怎麽還不上鉤？"她的聲音軟糯，發間新摘的青荷香包隨著動作輕晃。
    "莫要吵。"蕭則鏈頭也不回，學著父親平日裏的模樣蹙眉，"垂釣需得靜心，就像排兵布陣......"話未說完，浮標突然劇烈下沉，他猛地扯竿，卻因用力過猛跌坐在地。銀色鯉魚甩著尾巴蹦到岸上，濺了兄妹倆滿身水花。
    "抓到了！"蕭青荷拍著手笑起來，眼尾彎彎像月牙。她蹲下身要幫哥哥，忽然瞥見遠處廊下的身影，立刻鬆開手朝那邊跑去，"父親！母親！"
    蘇陌璃扶著蕭憶痕的手臂緩步走來，緋色織錦披風掃過滿地落英。蕭憶痕看著兒子狼狽的模樣，唇角勾起笑意，伸手將鯉魚重新拋回湖中。"怎的這般莽撞？"他伸手替蕭則鏈整理歪斜的發冠，玄色蟒袍上的金線龍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若將來領軍打仗也如此急躁......"
    "父親又拿軍陣說事！"蕭青荷仰著小臉抗議，拽住蘇陌璃的裙擺，"母親明明說過，春日就該遊湖賞花！"她從袖中掏出張皺巴巴的紙箋，上麵歪歪扭扭畫著荷花與錦鯉，"我還作了詩呢！"
    蘇陌璃接過細看，指尖撫過女兒稚嫩的字跡，"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詩句旁，還畫了隻歪歪扭扭的蜻蜓。"寫得真好。"她將女兒抱起來，發間的珍珠步搖輕輕擦過孩子臉頰，"明日讓你父親帶你去畫舫，看真正的滿池荷花。"
    蕭憶痕望著妻女相視而笑的模樣，心頭泛起暖意。他想起幾年前的深夜，蘇陌璃在產房痛得幾近昏厥，卻仍死死攥著他的手說"莫怕"；想起龍鳳胎出生時，那雙皺巴巴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的食指。如今看著兩個孩子健康長大，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都化作此刻眼底的溫柔。
    暮色漸濃時，管家來報宮裏設宴。蕭則鏈立刻挺直腰板，小大人似的整理衣襟："父親，我能隨你進宮嗎？我已讀完半本《孫子兵法》，想聽聽朝堂上......"
    "胡鬧。"蕭憶痕敲了敲兒子的腦袋，卻難掩眼中笑意，"等你能拉開王府的鐵胎弓，再談這些。"他轉頭看向躲在蘇陌璃身後的蕭青荷，伸手將女兒抱起，"倒是荷兒，可願給皇祖母背新學的詩？"
    小姑娘紅著臉點點頭，將臉埋進父親肩頭。馬車啟程時，她突然掀開簾子，朝湖畔揮了揮小手。晚風卷著她的聲音飄來："父親早些回來！我和哥哥要等你講邊塞的故事！"
    宮宴上，觥籌交錯間，太子蕭千鈺望著蕭憶痕懷中熟睡的女兒，眼底閃過複雜神色。"弟妹好福氣。"他舉起酒盞，"龍鳳雙生，這般祥瑞......"
    蕭憶痕回禮，目光卻始終落在蘇陌璃身上。她正與皇後交談，鬢邊的玉簪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三年前她產後血崩，昏迷三日三夜，他守在榻前握著她冰涼的手，以為要失去此生摯愛。如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深夜回府，蕭則鏈趴在書房案頭睡著，手中還握著未寫完的課業。蕭青荷卻固執地坐在門檻上，見馬車影子便撲過去。"父親！"她揉著惺忪睡眼，"你答應要講的......"
    "好，都講。"蕭憶痕將女兒抱起，看她發間的青荷香包已有些蔫了，"明日讓母親給你換個新的。"他走進兒子房間，輕輕為蕭則鏈蓋上薄毯，少年的睡顏與自己兒時竟有七分相似。
    蘇陌璃倚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幕，心底滿是柔軟。她想起初見蕭憶痕時，他還是個倔強求娶的少年；如今已為人父，眉眼間添了幾分沉穩，卻仍會在深夜為孩子掖好被角。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亮四人交疊的影子，在地上繪出一幅團圓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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