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朱牆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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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昭陽宮,鎏金鶴爐吞吐著龍腦香,卻驅不散滿室凝重。華貴妃攥著鑲寶石的護甲,將茶盞重重磕在瑪瑙案上,盞中普洱潑出的褐色茶漬,恰似十五年前淑妃冷宮裏蔓延的血跡。
“那個野丫頭!”她豔麗的麵容因憤怒扭曲,丹蔻劃過案幾發出刺耳聲響,“在西域做了王妃就敢回來興風作浪?當本宮還是當年那個任人拿捏的女人嗎?”
蕭憶痕玄色箭袖下的手微微收緊,他望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想起幼時藏在淑妃裙擺下躲避訓斥的光景。那時三位娘娘還算和睦,直到淑妃有孕,直到那場莫名其妙的栽贓陷害“。“母親,和嘉公主在西域手握兵權,貿然動手恐引西域動蕩。”
“兵權?”華貴妃冷笑,鳳釵上的珍珠隨著動作搖晃,“她不過是陛下厭棄的庶女!更何況還是她母妃自作孽不可活,當年向皇後獻計謀來對付你和我,當年能讓她母妃慘死,如今也能——”
“母親!”蕭東珍突然起身,月白騎射服下擺掃過繡著金線的波斯地毯。自從嫁給崔皓,她褪去了幾分嬌蠻,眉眼間多了老練成熟的英氣,“和嘉公主此番回來必有所圖,若我們輕舉妄動,正中她下懷。”
崔皓放下手中茶盞,翰林院編纂史書的風骨讓他談吐沉穩:“公主所言極是。臣查過典籍,西域與大胤邊界三十六個部族,半數受駙馬府轄製。若和嘉公主振臂一呼……”他話音未落,蘇陌璃已接過話頭:“屆時內有皇後坐山觀虎鬥,外有西域鐵騎壓境,我們將腹背受敵。”
華貴妃眯起丹鳳眼,目光在兒媳素藍的裙裾上停留片刻。蘇陌璃自嫁入睿親王府,雖曆經側妃爭寵、選妃風波,卻始終如深潭般波瀾不驚。此刻她鬢邊銀簪垂落的珍珠隨著話語輕晃,倒比華貴妃頭上的赤金步搖更顯沉穩。
“那依你之見?”華貴妃終於開口。
蘇陌璃起身福禮,蘭草紋裙擺鋪展如墨畫:“以靜製動。和嘉公主想查淑妃舊事,定會先試探各方。我們不妨放出些無關緊要的‘舊人’,引她偏離真相。”她望向蕭憶痕,“王爺掌管京畿戍衛,可在關鍵處布下眼線,既能監視公主動向,又能防皇後插手。”
蕭憶痕心頭一動。蘇陌璃看似在謀劃布局,實則將他手中兵權的作用悄然放大。自太子選妃後,朝堂勢力暗流湧動,若能借此機會穩固地位……
“還有!”蕭東珍突然扭轉話鋒,“女兒願親自會會這位西域王妃。當年她母妃的事,女兒雖年幼,卻也記得些蛛絲馬跡。”她轉頭看向崔皓,“駙馬幫我查查當年父皇和淑妃所說的話語的記錄,史官應該有記載,說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華貴妃望著兒女們,眼底閃過一絲欣慰。曾幾何時,蕭憶痕還是躲在她身後的孩童,蕭東珍是闖禍不斷的嬌蠻公主。如今一個手握重兵,一個老練成熟。她抬手撫過鬢邊金步搖:“好!就按你們說的辦。但記住——”她目光掃過眾人,“誰也不能讓和嘉公主查到當年真相,更不能讓皇後坐收漁利!”
散會後,蘇陌璃走在回擷芳閣的路上,寒風吹起她的披風。蕭憶痕突然拉住她的手,玄色大氅將兩人裹在一起:“今日多謝你。”
蘇陌璃望著他眼底未褪的憂慮,輕聲道:“王爺該謝的不是我。”她想起選妃宴上唐婉兮那副繡著西域風光的錦帕,想起和嘉公主腰間那把纏著狼皮的彎刀,“這場風波,或許是危機,也可能是轉機。”
夜色漸深,昭陽宮的燈火次第熄滅。唯有和嘉公主的儀鸞殿依舊亮如白晝,窗紙上映出她來回踱步的身影。案頭擺著剛收到的密信,字跡潦草卻透著狠厲:“淑妃慘死的那晚上,華貴妃宮中的掌事宮女去過淑妃殿中三次。”她攥緊信紙,指甲在“三次”二字上留下深深的掐痕。
椒房殿內,鮫綃紗帳低垂,皇後將染著丹蔻的指尖按在冰涼的青玉案上,鎏金暖爐蒸騰的霧氣裏,依稀可見她眉間凝結的霜色。太子蕭千鈺握著奏折的指節發白,而太子妃林若蘅正用銀簪撥弄著炭盆,火星濺起的劈啪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和嘉公主在西域羽翼漸豐,此番回京來者不善。”皇後的聲音像是從冰層下傳來,“她若要翻淑妃舊案,首當其衝的便是本宮!”
林若蘅的銀簪突然折斷,她望著掌心的碎玉冷笑:“當年那場火,參與的人可不止華貴妃一個。”話落,殿內空氣瞬間凝固,蕭千鈺猛地抬頭,正對上母親驟然陰沉的目光。
“住口!”皇後拍案而起,鳳冠上的東珠撞出清脆聲響,“沒有十足把握,休要妄言!和嘉公主背後有西域三十六個部族支持,若貿然出手,恐引動朝局動蕩。”她轉身望向窗外飄落的細雪,思緒卻回到十五年前那個雪夜…
蕭千鈺將奏折放在案上,玄色蟒紋袖掃過母親顫抖的手背:“兒臣以為,可先利用華貴妃與和嘉公主的矛盾。”他想起睿親王府今日突然加強了京畿守備,眼底閃過一抹警惕,“睿親王掌管戍衛,若華貴妃狗急跳牆,說不定會逼他出手。我們隻需坐山觀虎鬥,待兩敗俱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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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鷸蚌相爭!”林若蘅將碎簪擲入火中,火苗頓時竄起幽藍,“隻是華貴妃那個老狐狸,豈會輕易上當?前日她還派人給和嘉公主送去西域進貢的香料,分明是在試探。”
皇後重新落座,慢條斯理地戴上護甲:“所以,我們要添一把火。”她召來心腹女官,在對方耳邊低語片刻,又轉向太子:“你明日去見和嘉公主,假意表示同情,探探她的底線。記住,隻說華貴妃當年如何刁難淑妃,切莫牽扯旁人。”
蕭千鈺正要領命,林若蘅卻突然開口:“妾身倒有個主意。”她從妝奩中取出一方繡著並蒂蓮的帕子,“聽聞和嘉公主在西域最寵愛的幼子體弱,臣妾近日得了個安神的方子,不如以太子的名義送去?”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良藥未必苦口,有時候,蜜糖裏的砒霜才致命。”
皇後盯著兒媳眼中閃爍的精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初入宮時,也曾這般步步為營。她抬手撫過林若蘅的發頂:“還是你心思縝密。隻是記住,無論何時,都要以太子的前程為重。”
夜色漸深,椒房殿的宮燈次第熄滅。林若蘅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儀鸞殿方向若隱若現的燈火。她摸出袖中密信,上麵短短幾行字卻讓她瞳孔驟縮:“淑妃臨終前,曾寫下血書藏於某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信紙,她想起白日裏華貴妃看和嘉公主的眼神——那不是簡單的忌憚,而是恐懼。
“太子妃,該歇息了。”侍女的聲音驚破她的思緒。林若蘅將密信湊近燭火,看著火焰一點點吞噬真相,嘴角卻揚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這場朱牆內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宮牆外,更夫的梆子聲驚起寒鴉。一場關於真相、權力與複仇的較量,正在朱牆之內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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