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創意穀繁華異常，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林思婉踩著細高跟小跑過音樂噴泉廣場時，瞥見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淺藍色套裙上的咖啡漬被粉底液蓋成了淡黃色斑塊，發絲被晚風吹得貼在口紅微暈的嘴角。
    林思婉踏入事先約定好的飯店，目光四處流轉，細致地搜尋著照片上的那個身影，心中有一絲期待和緊張。
    “林小姐？”
    靠窗卡座裏的男人起身時不小心帶翻了桌子上的糖罐，三塊方糖骨碌碌滾到林思婉腳邊。
    他彎腰去撿的動作太急，金絲眼鏡差點從鼻梁上滑落。直起身來，帶著歉意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趙鑫宇。”
    “抱歉遲到了七分鍾。”林思婉把挎包放在兩人中間，瞥見對方手機屏幕上跳動的股市k線圖，“路上堵車，司機繞了點路。”
    “理解理解。”趙鑫宇推了推眼鏡，白襯衫領口別著枚精致的領針，“這家店的西班牙海鮮飯很有名，林小姐要不要嚐嚐？”
    “可以呀！”林思婉爽快地回應。
    服務員端著檸檬水過來時，林思婉注意到趙鑫宇正用備忘錄記錄著什麽。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布上：“職業病，見諒。我們做金融分析的，習慣把生活也量化管理。”
    “比如？”
    “比如每周健身三次，每次四十五分鍾；每月閱讀兩本專業書籍；每年參加五次以上行業峰會。”
    他說著解開西裝袖扣，露出黑色機械表盤，“還比如，每月進行三次以上有效相親。現在是我們相識的第二十三分鍾，可以問林小姐幾個問題嗎？”
    林思婉用叉子戳著剛上桌的墨魚汁燴飯，看著趙鑫宇從公文包裏掏出個真皮筆記本。
    當他問到“介意說說你的情感經曆嗎？”
    她突然被黑乎乎的墨魚汁嗆得咳嗽起來。
    “不好意思，水...…”她摸索著端起玻璃杯，發現杯沿沾著半片沒化開的檸檬籽。
    趙鑫宇遞紙巾的動作像在交易所敲擊鍵盤般精準：“根據真愛佳緣的調查報告，坦誠相待能提升34的匹配成功率。”
    “趙先生談過幾次戀愛？”林思婉突然抬頭。
    “兩次。”
    他翻開筆記本某頁，“第一次是大三，持續十一個月零三天；第二次是工作後，對方是投行同業，因職業規劃分歧在第四百零七天終止關係。”
    餐廳暖黃色的吊燈在趙鑫宇鏡片上折射出光斑，林思婉望著他一絲不苟的襯衫褶皺，忽然想起上學時化學實驗室裏那些永遠按固定間距擺放的試管架。
    “巧了，我也兩次。”林思婉平靜地說道。
    趙鑫宇扶了扶眼鏡，繼續問道：“林小姐平時有什麽愛好？”
    “最近在學烘焙。”她脫口而出，想起李木子替她選的敦煌旅行照，加了句，“偶爾也會去徒步。”
    “徒步？”趙鑫宇的鋼筆尖在紙麵頓住，“根據國家氣象局數據，去年戶外運動意外事故同比增長17，建議還是選擇室內...…”
    “趙先生知道戈壁灘的星空有多美嗎？”林思婉打斷他，“我們上次在敦煌，半夜三點裹著睡袋看銀河，流星劃過去的時候，整片沙丘都在發光。”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發現對方正在手機日曆上標注著什麽：“下周三晚上八點到九點，我們可以討論星空觀測話題。”
    林思婉心裏一萬個麻麻屁飄過。
    餐後甜點端上來時，趙鑫宇的手機震個不停。
    他第三次掛斷電話後，林思婉看見他後頸滲出細汗，提醒道：“有急事的話...…”
    “抱歉。”他掏出藍牙耳機戴上，“林小姐稍等，我回封郵件。”
    林思婉望著男人突然挺直的脊背，他敲擊虛擬鍵盤的節奏讓她想起上午同傳箱裏那些密匝匝的金融術語。
    當趙鑫宇脫口而出“非農數據不及預期”時，她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裏的同傳速記本。
    “趙先生？”
    “稍等，這個做空信號...…”他抬手示意，忽然對著手機低吼：“平倉！現在就平！”
    鄰桌情侶好奇地轉頭張望，林思婉的叉子撞在瓷盤上發出脆響。
    “要不我們改天...…”
    “馬上好！”趙鑫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這個波動過去...…”
    林思婉觸電般抽回手，碰翻了還剩半杯的紅葡萄酒。殷紅酒液在白色桌布上漫開時，她看到趙鑫宇瞳孔裏跳動著手機屏幕的綠光。
    “趙先生。”她抓起挎包站起身，“我想我們不...…”
    “等等！”男人猛地扯下耳機，“你知道剛才那五分鍾我賺了多少嗎？”
    他鏡片後的眼睛發亮，“足夠買下這家餐廳所有墨魚飯！”
    林思婉倒退半步，鞋跟卡進木地板縫隙。
    “我說真的。”他突然放緩語氣，伸手想幫她擦裙擺酒漬，“我們可以坐下來再談談...…”
    林思婉推脫不過，隻好無奈地笑了笑，重新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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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挺想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趙鑫宇的語氣微微一頓，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接著問了下去，“你談過兩次戀愛，那，你和他們之間，有沒有，嗯……發生過那種關係呢？”
    林思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怒火中燒之下，她猛地抓起桌上剩下的檸檬水，不帶半點遲疑，潑向了趙鑫宇的臉上。
    鄰桌的食客們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林小姐，我，我隻是想問個清楚而已！”趙鑫宇慌忙抓起桌上的紙巾，胡亂地擦拭著臉上的檸檬水，語氣中帶著幾分狼狽和不解。
    林思婉臉色冰冷，毅然起身。
    趙鑫宇見狀，情急之下伸出手臂，用手擋住了她的去路，似乎還想解釋些什麽。
    “趙先生。”林思婉避開他的手指，“您手機還在錄音對嗎？”
    趙鑫宇僵在半空的手緩緩收回，摁滅了手機屏幕：“職業習慣，重要對話都會留檔。”
    “包括相親？”
    “數據樣本越豐富，模型預測越精準。”他打開某個加密文件夾，“林小姐的聲音頻譜很有特點，要不要...…”
    玻璃杯碎裂聲驚動了整個餐廳。林思婉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才發現無意間把紅酒杯掃落在地。
    水晶碎片映著吊燈散成滿地星子，像極了敦煌那晚的銀河。
    “賬單我來結。”她抽出三張百元鈔票壓在杯底，“你還是纏著裹腳布，和你的數據模型談戀愛吧。”
    推開餐廳玻璃門的瞬間，晚風卷著噴泉的水汽撲麵而來。
    林思婉扯下礙事的高跟鞋赤腳狂奔，聽到身後傳來服務生的呼喊：“小姐！你的...…”
    手機在挎包裏瘋狂震動，真愛佳緣的係統消息不斷彈出。
    她衝進地鐵站口才敢回頭，霓虹燈牌下早已沒了那個西裝革履卻“人麵獸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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