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木子離開，李關路剛要踏出玄關，手腕突然被王雅茹攥住。
    腕間的珍珠手鏈在水晶燈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卻映著她驟然蒼老的麵容，“你真要為了那個女人，跟我們走到這一步？”
    她的聲音發顫，“小路，你小時候發燒，我抱著你在醫院守了三天三夜…… 你忘了嗎？”
    空氣裏還殘留著雪茄熄滅後的餘味，與王雅茹身上的香奈兒五號混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李關路看著母親泛紅的眼眶，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他想起童年時母親總在睡前給他讀童話，想起父親第一次帶他去集團頂樓看城市夜景時的驕傲 —— 這些記憶此刻卻像玻璃碎片，紮得他生疼。
    “媽，” 他的聲音沙啞，“我沒忘。但你們能不能別再逼我了？” 他的目光掃過客廳裏狼藉的碎瓷片，掃過父親李振邦因憤怒而起伏的胸口，“從小到大，我的人生就像一張被你們畫好的圖紙。可我不是機器人，我有自己想走的路。”
    “想走的路？” 李振邦摘下金絲眼鏡，揉著眉心，露出疲憊不堪的紋路，“我告訴你李關路，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老人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威嚴，帶著一種近乎崩塌的虛弱，“集團最近在競標城東那塊地，老對手那邊步步緊逼。我上周體檢，醫生說我心髒……”
    他沒說完，卻從紅木沙發扶手上拿起一個棕色藥瓶，倒出兩顆白色藥片吞下去。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他斑白的鬢角，李關路這才驚覺，父親不知何時已生出這麽多白發。
    “爸……” 李關路的喉嚨發緊。他知道父親口中的 “城東地塊” 意味著什麽 —— 那是李氏集團未來十年的命脈。
    而父親突然提及的健康問題，像一把鈍刀，緩緩割開他心中的愧疚感。
    李振邦放下藥瓶，指節敲了敲茶幾：“我這輩子打下的江山，不能拱手讓人。你明天就回集團，跟在我身邊學管理。”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就在這時，李關路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看著父親布滿血絲的眼睛，又想起門外李木子決絕離去的背影，一種孤注一擲的冷靜突然攫住了他。
    他沒有繼續爭辯，反而轉身坐回沙發，與李振邦隔了一張茶幾的距離。
    “讓我接手集團可以。”他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談判的意味，“但我的條件是——你們必須同意我和木子的婚事。”
    李振邦盯著兒子，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你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條件。” 李關路迎上父親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李氏集團對你們很重要，木子對我也一樣重要。如果你們不同意這門婚事，我寧願一輩子守著診所，也不會回集團。”
    他頓了頓，補充道，“您可以慢慢考慮。但在您答應之前，我不會踏入集團半步。”
    王雅茹突然站起身，想去拉兒子的手，卻被李關路不著痕跡地避開。
    “關路，你怎麽能這麽跟你爸說話？”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經營一個集團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創業容易守業難，你懂嗎？我們不同意你娶普通人家的姑娘，是怕你以後孤立無援！你遇到商業危機時，她能幫你拉來一筆救命的投資嗎？”
    李關路看著母親，眼神裏有無奈，也有一絲憐憫：“媽，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如果跟一個女人過一輩子沒有愛的日子，那我賺再多錢又有什麽意義？”
    他的目光轉向李振邦，“爸，您當年和我媽結婚，是因為門當戶對，還是因為愛情？”
    李振邦一怔，手裏的報紙被捏出褶皺。王雅茹的哭聲也戛然而止。
    “我記得您說過，當年您追我媽，在她公司樓下等了三個月，下大雨都沒帶傘。” 李關路的聲音放軟了些，“你們也曾經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不是嗎？現在為什麽不能理解我？”
    陽光在地板上移動，將碎瓷片的影子拉得很長。李振邦看著兒子，那個曾經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孩子，此刻眼神裏的堅定讓他陌生，卻又隱隱透著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李振邦突然重重歎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你真的非她不可？”
    “是。” 李關路沒有絲毫猶豫。
    王雅茹還想說什麽，卻被李振邦抬手製止了。
    老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麵修剪整齊的花園。遠處的噴泉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卻照不進他此刻複雜的內心。
    良久，他轉過身，鏡片後的目光不再銳利，隻剩下疲憊的妥協：“好。我答應你。”
    李關路猛地抬頭。
    “但你必須立刻回集團。” 李振邦補充道，語氣恢複了一些威嚴，“城東地塊的競標案，一周後就要交計劃書。從明天起，你跟著我去見幾個重要的合作夥伴。”
    王雅茹難以置信地看著丈夫：“振邦，你真的……”
    “夠了。” 李振邦打斷她，“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難道我們真要把他逼到入贅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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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李關路，“但是李木子那邊，你讓她做好準備。進了李家的門，規矩不能少。”
    李關路的心猛地一鬆，隨即又被另一種沉重填滿。他知道，這不是妥協，而是一場交易。他用自己熱愛的事業，換來了和木子的未來。
    “謝謝爸，謝謝媽。” 他站起身，聲音裏聽不出是喜悅還是苦澀，“我現在得去找木子，跟她解釋清楚。”
    “等等。” 王雅茹叫住他，從茶幾上拿起一個絲絨盒子，“這個你帶上。” 盒子裏是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鑽戒，鑽石在光線下熠熠生輝，“雖然我還沒完全接受她，但李家的兒媳婦，不能太寒酸。”
    李關路接過盒子，指尖冰涼。他想說什麽，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走出別墅大門時，雕花鐵門在身後緩緩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斜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手裏的絲絨盒子沉甸甸的。他拿出手機，給李木子打電話，聽筒裏卻隻有忙音。
    就在此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李木子發來的微信，隻有短短幾個字：“我在診所等你。”
    李關路驅車來到診所，打開會客室的門，李木子坐在長椅上，背影單薄。
    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眼睛紅腫，卻強裝鎮定：“你來了。”
    李關路在她身邊坐下，從口袋裏拿出那枚鑽戒，卻沒有打開盒子，隻是輕輕放在她手心裏：“木子，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李木子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又看看他緊握的拳，說道：“我們......還是分開吧。”
    李關路拚命搖頭，“他們答應了！”
    李木子錯愕不已。
    李關路握緊她的手，解釋說：“他們說得那些話，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答應我爸回去集團跟著他學習管理，這個診所，以後就靠你一個人了。但沒關係，隻要我們在一起就好。對不對？”
    李木子沒有說話，隻是將鑽戒推了回去：“關路，也許正如你父母說得，我們並不合適。我也不想你用自己的夢想去交換你的婚姻。”
    “這不是交換！” 李關路急了，“是我自己的選擇！比起成為一個醫生，我更不能沒有你！”
    “可我能感覺到你不開心。” 李木子抬起頭，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你父親的集團像一頭怪獸，它會吞掉你的生活，你的愛好，甚至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要你為了我，變成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李關路看著李木子含淚的眼睛，突然想起最開始見到她時，她穿著白大褂，戴著藍色口罩，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笑著問他：“今天想學點新的牙科知識嗎？”
    那時的陽光也像現在這樣，溫暖地灑在她發梢。
    “木子，” 他把鑽戒放在她手心裏，“請你相信我。我爸說創業容易守業難，我理解他，也想為父母做點什麽，也許也能找到新的熱愛和成就。但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再勇敢一次。”
    李木子看著他眼裏重新燃起的光。
    “好。” 她擦幹眼淚，笑了，“我舍不得你，也願意為你冒險一次。”
    李關路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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