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下幽深的石階，一股與地麵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潮濕、陰冷，混雜著濃鬱的藥草香、刺鼻的血_腥_味、礦石的土腥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黑暗與禁忌的特殊味道。光線驟然變得昏暗，隻有鑲嵌在岩壁上、散發著幽幽綠光的“月光石”提供著照明，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鬼蜮。
    這裏便是黑石隘著名的地下坊市。一條寬闊得足以容納數人並行的巨大地下溶洞，被簡單地開鑿和修整過。兩側岩壁上，密密麻麻地開鑿出大小不一的石窟，充當著店鋪。更多的則是直接在地上鋪一塊獸皮或黑布，擺上各種奇奇怪怪的貨物，形成一個個簡陋的攤位。
    與地麵坊市的喧囂不同，地下坊市顯得異常安靜，甚至可以說是壓抑。往來的修士大多腳步匆匆，神色警惕，很少有人高聲喧嘩。交談也多是壓低了聲音，或者直接通過神念交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而危險的氣氛，仿佛每個人都隱藏著秘密，每個人都在提防著別人。
    範無臼如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上蒼之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貪婪地吸收著這裏的一切信息。
    這裏的貨物，明顯比地麵坊市“高級”得多，也“黑暗”得多。
    他看到了被禁錮在特製牢籠中、眼神凶戾的妖獸幼崽；看到了盛放在水晶瓶中、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詭異血液和殘缺魂魄；看到了刻滿了惡毒詛咒符文的巫毒娃娃；甚至還看到了幾具保存完好、但眼神空洞、明顯是被特殊手法煉製過的“煉屍”！
    這裏的修士，修為也普遍更高。練氣後期在這裏幾乎是“底層”，築基期隨處可見，甚至還能偶爾感知到幾股極其隱晦、達到了築基後期乃至巔峰的強大氣息，隱藏在某些石窟店鋪的深處或人群的陰影裏。
    “先生，這裏……”劉老頭跟在範無臼身後，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握著武器的手範無臼用搜刮來的材料給他改造了一根不起眼的鐵尺，內藏機括，可彈出淬毒短刃）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這裏的氣氛，讓他這個曾經的築基修士都感到心悸。
    “跟著我，少看，少說。”範無臼傳音入密，聲音依舊平靜。
    他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手，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一個個攤位和店鋪，實則在快速篩選著有價值的目標。
    他看到了一塊標價昂貴的“千年寒鐵”，【上蒼之眼】卻顯示其內部混雜了大量雜質，年份也最多不過五百年。
    他看到了一瓶號稱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水”，【真實之眼】卻看穿了其本質不過是摻雜了治療性靈藥的劣質興奮_劑。
    這裏的贗品和陷阱，顯然比地麵坊市多得多。
    但同樣，這裏也隱藏著真正的“寶貝”。
    在一個販賣各種殘破法器和不知名零件的攤位前，範無臼再次停下了腳步。攤主是個蒙著麵的黑袍人，氣息陰冷，修為在築基初期。攤位上的東西亂七八糟，大多是些看不出本來麵目的殘骸。
    範無臼的目光，被其中幾塊巴掌大小、呈現出暗金色澤、表麵布滿了玄奧符文和精密齒輪結構的碎片吸引了。這些碎片看起來像是某種極其精密的機械造物的殘骸，其材質和工藝，與他之前得到的那個破損傀儡核心，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名稱：上古自律型戰鬥傀儡殘片型號未知）】
    【品質：？？嚴重受損，核心能量已逸散）】
    【材質：暗金靈骨？？）混合虛空秘銀？？）及其他未知材料】
    【信息：疑似與之前發現的破損核心同源，屬於同一具或同係列傀儡的肢體或軀幹部分。蘊含部分結構信息和符文片段，具有極高研究價值。修複可能性：幾乎為零。】
    【備注：這些碎片似乎也在與其他同源碎片產生微弱共鳴……】
    “果然是同源的！”範無臼心中一動！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了相關的線索！
    雖然隻是殘片，無法修複，但其蘊含的結構信息和符文片段，對於他解析那個破損核心，有著極其重要的參考價值！甚至，如果能收集到足夠多的殘片，或許能從中推演出這種上古傀儡的部分製造技術！
    他立刻對劉老頭傳音：“問問那些暗金色的碎片怎麽賣。”
    劉老頭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指著那幾塊暗金色碎片，用一種略顯沙啞的聲音問道他學著周圍人的樣子，刻意改變了嗓音）：“老板，你這幾塊破爛玩意兒，看著倒是挺硬，怎麽換？”
    蒙麵攤主抬起頭，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掃了劉老頭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個不起眼的少年，聲音嘶啞地說道：“不換靈石，隻換陰屬性材料，或者……活人的精魂。”
    劉老頭心中一驚，這攤主果然不是善茬！竟然要活人精魂？
    範無臼眉頭微皺，但並未退縮。他通過傳音螺，迅速對劉老頭下達指令。
    劉老頭定了定神，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裏麵裝著幾滴散發著濃鬱陰寒氣息的黑色液體是範無臼用玄陰鐵的邊角料和一些陰屬性草藥提煉的“玄陰液”，品質不高，但勝在氣息純正），說道：“這些玄陰液，換你那幾塊碎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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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麵攤主接過玉瓶，拔開塞子聞了聞，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哦？有點意思……不夠。”
    劉老頭又掏出幾塊之前搜刮來的、蘊含陰氣的低階礦石。
    攤主搖了搖頭：“還是不夠。”
    劉老頭無法做主，隻能看向範無臼。
    範無臼上前一步，平靜地看著蒙麵攤主，突然開口道：“你左肩胛骨第三節，是否有一處舊傷，每逢陰雨便會刺痛難當，且有寒氣鬱結之感？”
    蒙麵攤主身體猛地一震！陰鷙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死死地盯住範無臼！仿佛要將他看穿！
    範無臼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繼續道：“此乃早年修煉陰寒功法岔氣，寒氣侵入骨髓所致。若再不設法驅除，三年之內，寒氣攻心，必死無疑。”
    蒙麵攤主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眼神中的殺_意一閃而逝，但很快又被震驚和難以置信所取代！這……這小子怎麽知道？！這可是他最大的隱秘，連他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
    “你……你到底是誰？！”蒙麵攤主聲音嘶啞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範無臼沒有回答，隻是淡淡道：“我有一法，或可緩解你的痛苦。用那些碎片，來換。”
    蒙麵攤主死死地盯著範無臼，眼神變幻不定。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他心悸的、難以言喻的神秘氣息。對方輕易便看穿了他的隱疾，這絕非偶然！
    沉默了良久，就在周圍幾個攤位的人都注意到這邊的異常時，蒙麵攤主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咬了咬牙，將那幾塊暗金色碎片推到劉老頭麵前，聲音幹澀地說道：“東西給你！你的方法呢？”
    範無臼對劉老頭示意，劉老頭連忙將碎片收好。
    然後，範無臼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每日午時，取‘陽炎石’粉末三錢，以自身精_血_調和，敷於患處半個時辰。同時觀想烈日，引一絲純陽之氣入體，衝擊鬱結之處。如此反複百日，或可將寒氣逼出十之七八。至於能否根治……看你造化了。”
    說完，不再理會那愣在當場的蒙麵攤主，帶著劉老頭轉身離開。
    蒙麵攤主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隱隱作痛的左肩，眼神複雜無比。陽炎石？精_血_？觀想烈日？這方法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難道……他真的能……？
    範無臼自然不會真的去關心一個陌生攤主的死活。他剛才說的方法，半真半假。確實能緩解寒氣，但根治是不可能的，甚至長期使用還會損耗自身精_血_。他隻是利用信息差，用一個看似有效的“藥方”，換來了他急需的傀儡殘片罷了。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下坊市，同情心是最廉價的東西。
    得到了關鍵的傀儡殘片，範無臼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他沒有再過多停留，帶著劉老頭，小心翼翼地避開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順著原路返回，離開了這個充滿了危險與機遇的地下世界。
    回到北寒客棧的房間，範無臼立刻將那些新得到的暗金色傀儡殘片拿了出來，與之前那個破損的核心放在一起。
    果然，當兩者靠近時，它們之間立刻產生了一種微弱的共鳴！殘片上的符文和核心表麵的裂紋，似乎都在微微發亮，散發出同源的氣息！
    “太好了！”饒是範無臼心性沉穩，此刻眼中也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有了這些殘片的結構信息和符文片段作為參考，他解析那個神秘核心的進度，必將大大加快！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窺探到一絲來自更高文明的……造物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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