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之內，空氣仿佛被抽幹，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死寂。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地拉長。
    “技術……總監？”
    “以工……抵債？”
    這幾個充滿了荒誕與戲謔色彩的詞語，如同一柄無形的、由億萬噸重的概念物質鍛造而成的巨錘，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鶴熙以及她身後天使彥、天使冷、天使炙心三人的靈魂深處。
    她們的思維，那足以在瞬息之間解析一顆星球、計算一場星係戰爭的神聖大腦，在這一刻徹底地宕機了！
    她們僵在原地，如同四座被瞬間風化的、充滿了悲傷與滑稽的雕像，蔚藍色的美眸之中隻剩下了一片充滿了雪花噪點的……茫然與空白。
    打工？
    讓她們，已知宇宙最高等、最驕傲的文明，天使文明的戰士，去打工？
    讓她們的王，天基王鶴熙，這位智慧與地位僅次於神聖凱莎的、宇宙最強大腦，去當一個什麽狗屁的……“技術總監”？！
    這已經不是羞辱了。
    這已經不是褻瀆了。
    這是在用一種她們完全無法理解的、更高維度的、充滿了惡趣味的方式在踐踏她們的認知！在顛覆她們所存在的世界的……基本法則！
    鶴熙，這位經曆了三萬年風雨，見證了無數文明興衰，甚至親手導演了天渣王華燁覆滅的“王”，此刻，她的心中第一次湧起了一股名為“荒謬”的、足以將她整個人都淹沒的情緒。
    她的超級大腦在瘋狂地運轉，試圖去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的行為邏輯。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以他的實力，想要毀滅天使文明，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以他的神秘，想要得到天使文明的核心科技，也根本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他甚至可以像一個幽靈一樣潛入她們的天宮係統，將所有的一切都複製帶走，而她們卻絲毫不會察覺。
    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們！
    可他，偏偏，提出了這樣一個看似給了她們希望，實則充滿了無盡羞辱的……“交易”。
    他圖什麽？
    圖那點可憐的“勞動力”？
    一個彈指就能抹除一個文明的存在，會在乎幾個四代神、三代神的戰鬥力嗎？
    還是說……
    他隻是單純地覺得這樣……很好玩？
    就像一個無聊透頂的、至高無上的神明，在自己的後花園裏抓了幾隻漂亮的、高傲的、自以為是的螞蟻，然後非要逼著這幾隻螞蟻按照他的劇本，去演一出滑稽的、名為“打工還債”的……舞台劇？
    這個念頭，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鶴熙的腦海中浮現。
    讓她那顆一向冰冷堅毅的心都忍不住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將那份足以讓宇宙都為之失色的容顏上所有的震驚、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解都盡數斂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仿佛已經看穿了所有命運的……平靜。
    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
    她，想明白了。
    這是一個“陽謀”。
    一個她看穿了，卻又根本無法拒絕，也無力反抗的……陽謀！
    擺在她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拒絕這份充滿了羞辱的“工作”，然後帶著那份可笑的、一文不值的“天使的驕傲”，眼睜睜地看著凱莎女王永遠沉淪在黑暗之中，看著梅洛天庭被惡魔徹底占據，看著她們的姐妹被扭曲意誌，看著天使文明這個她們守護了數萬年的家園徹底地走向滅亡。
    另一條則是……
    拋棄所有的尊嚴，咽下所有的屈辱，簽下這份堪比“賣身契”的雇傭契約。
    然後，用她們的雙手，用她們的智慧，用她們永恒的生命作為代價，去為自己的王，為自己的文明，去掙回那一條唯一的、渺茫的……生路！
    怎麽選？
    還有得選嗎？
    “嗬……”
    鶴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滿了無盡自嘲與悲涼的弧度。
    她再次睜開了眼睛。
    那雙蔚藍色的星辰大海之中已經再也沒有了絲毫的迷茫與猶豫。
    隻剩下了一種破釜沉舟、向死而生、不瘋魔不成活的……決絕！
    “鶴熙女王！不要！”
    “老師！我們寧願戰死！也絕不受此屈辱！”
    “這家夥太可惡了！竟然要讓我們堂堂的天使女王去給他打工，這絕對不可以！！”
    “是啊！女王！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天使文明還成何體統！這家夥擺明了是趁人之危！”
    “可如果沒有老板這裏，我們根本沒有希望救回凱莎女王……”
    “但要是必須讓我們鶴熙女王這樣做，這簡直……”
    ……
    天使彥和天使冷、天使炙心，在看到鶴熙眼神的瞬間，她們終於從那無盡的震驚中驚醒！她們瞬間就明白了鶴熙要做出的選擇！
    她們的臉上血色盡褪！
    她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充滿了悲憤與決絕的呐喊！
    她們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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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甚至可以為了拯救凱莎，毫不猶豫地燃燒自己的生命，與敵人同歸於盡！
    但是，她們無法接受，讓她們心中最敬愛的、如同定海神針一般的鶴熙女王，去承受這樣的……屈辱！
    這比殺了她們，還要讓她們感到痛苦！
    然而，鶴熙隻是用一個平靜的、不容置疑的眼神，製止了她們所有的勸說。
    她緩緩地轉過身，麵向那個依舊掛著“和善”微笑的、魔鬼一般的店主。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卻又帶著一種仿佛連宇宙終結都無法撼動的……堅定。
    “好。”
    僅僅一個字。
    卻仿佛用盡了她身為“王”的最後一絲……力氣。
    “這份工作，我接了。”
    “不過，在簽契約之前，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鶴熙平靜道。
    “女王！！”
    “您怎麽能這樣！？女王陛下！！”
    “不要啊，我們可是天使，您如此高貴又怎麽能 ，要不讓我們來代替您吧！！”
    在場的天使小姐姐都忍不住紛紛哭泣著。
    顧離卻神色平靜，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似乎對這隻已經落入陷阱的獵物竟然還想談條件，感到了一絲意外。
    “哦？說來聽聽。”
    鶴熙深吸了一口氣，蔚藍色的美眸直視著顧離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還有她們三個。”
    她指了指身後那三位已經淚流滿麵、卻依舊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的、最優秀的後輩。
    “我們四個人，所有的債務，都記在我的頭上。”
    “所有工作的薪酬，也都可以從我的那一份裏扣。”
    “我隻希望，她們能保留作為一名天使戰士最後的……體麵。”
    “至少，不要讓她們也去做那些與她們的職責和榮耀無關的事情。”
    這是她身為一個“王”、一個長輩，所能為她們爭取到的最後的……溫柔。
    她願意將所有的屈辱都一肩扛下。
    隻求能為天使的未來保留下那份最後的、不容玷汙的……榮光。
    然而，她這充滿了悲壯與守護意味的請求，換來的卻是顧離一個更加燦爛的、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的……笑容。
    “天基王閣下，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顧離緩緩地搖了搖手指。
    “我這裏是明碼標價的雜貨鋪，不是什麽收容流浪天使的……慈善機構。”
    “我花錢‘聘請’她們，是要她們來為我創造價值，不是讓她們來當花瓶擺著看的。”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從天使彥、天使冷、天使炙心三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那眼神就仿佛一個精明的、挑剔的奴隸主，在審視著自己剛剛到手的、價值不菲的……貨物。
    “神聖左翼，天使彥。四代神體，天刃王儲君，戰鬥經驗豐富，反應速度冠絕新生代。讓她去看門當個‘保安部長’，順便處理一些不開眼的麻煩，那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神聖護衛，天使冷。三代巔峰神體，性格火爆，執法嚴苛，嫉惡如仇。讓她當個‘風紀委員’兼任‘保安副部長’，負責監督店鋪的規矩，那也是專業對口再合適不過。”
    “至於你的學生，天使炙心。雖然戰鬥力差了點，但繼承了你的智慧，精通各種神河科技，讓她給你這個‘技術總監’當個‘研發助理’，順便打掃一下實驗室的衛生，那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顧離的話一句比一句更加誅心！
    一句比一句更加……不留情麵！
    他將她們最後的驕傲、最後的體麵撕得粉碎，然後，再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
    “你……！”
    天使冷的脾氣最是火爆，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怒火，體內的暗能量瞬間沸騰，身後那潔白的羽翼猛地張開，手中的烈焰之劍發出了憤怒的嗡鳴！
    然而，她才剛剛有所動作。
    一股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的、浩瀚無匹的、仿佛來自於另一個次元的恐怖威壓便瞬間籠罩了整個店鋪！
    嗡——！
    天使冷的身體猛地一顫，她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冰冷的大手給死死地攥住了！
    她體內的暗能量瞬間被強行壓製、撫平！
    她手中的烈焰之劍也發出一聲哀鳴，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她整個人就像一個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仔，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再動彈分毫！
    “在我這裏，就要守我的規矩。”
    顧離的聲音依舊是那樣的雲淡風輕，但其中卻已經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警告。
    “再有下次，就不是被壓製這麽簡單了。”
    說完，那股恐怖的威壓才如潮水般退去。
    噗通！
    天使冷雙腿一軟，再次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
    僅僅是一個念頭！
    僅僅是一絲威壓！
    就讓她這個三代巔峰的神體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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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她們即將要“服務”的……老板？
    鶴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將那份湧上心頭的、最後的悲哀與無力徹底地壓了下去。
    她知道，她們已經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資格了。
    “我……明白了。”
    她用一種近乎於麻木的語氣緩緩地說道。
    然後，她伸出了那隻白皙如玉的、微微顫抖著的手。
    顧離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打了個響指。
    啪！
    一張充滿了古樸道韻的、由光芒構成的契約卷軸便憑空出現在了鶴熙的麵前。
    卷軸之上，用一種她們從未見過的、蘊含著某種至高法則的金色文字，清清楚楚地羅列著她們四人接下來所要履行的……所有職責與義務。
    以及那份長到讓人絕望的……天文數字般的……債務。
    【雇傭契約】
    【甲方超神雜貨鋪（店主顧離）】
    【乙方天使·鶴熙（首席技術官），天使·彥（保安部部長），天使·冷（保安部副部長兼風紀委員），天使·炙心（研發助理兼保潔員）】
    【債務總額五億貢獻值（神聖意誌修複與概念清洗服務費用）】
    【還款方式以工抵債】
    【薪資標準……】
    【……】
    鶴熙沒有再去看那些詳細的、充滿了壓榨與不平等的條款。
    因為，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隻是伸出手指，在那份契約最下方那個屬於“乙方”的簽名欄上，輕輕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嗡——！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契約之上一閃而過。
    緊接著，那份卷軸便一分為五，其中四道光芒分別沒入了鶴熙、彥、冷、炙心四人的眉心，化作了一個無法磨滅的、代表著“契約”的金色印記。
    而最後一份則飛回了顧離的手中，化為烏有。
    契約，成立。
    “歡迎加入，超神雜貨鋪。”
    顧離臉上露出了一個屬於“勝利者”的、完美無瑕的微笑。
    “我的……員工們。”
    這一天，已知宇宙最智慧的天基王淪為了一個雜貨鋪的技術總監。
    未來的天刃王、神聖左翼成為了看門的保安隊長。
    兩位高階護衛天使則成為了副隊長和保潔員。
    她們用自己的尊嚴與自由，為那早已沉入深淵的、天使文明的未來換來了……
    第一縷，卑微的，卻又無比珍貴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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