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章 下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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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絲線買回來了。”
    “我這兒快完了,等會兒你去給老夫人過目後讓人送去宋府。”
    薑時窈抬頭看了一眼剛剛回來的霜降,手中的動作沒有停,將最後瑞獸口中的珍珠縫製了上去。
    藏好線頭,這幅瑞獸圖終於繡完了。
    窗外的陽光投射下來,口銜珍寶降臨的瑞獸似乎鮮活了起來。
    霜降驚歎地摸著瑞獸身上繡得根根分明的毛發。
    “娘子不用送了,剛剛婢子看到宋小姐又來了。”
    薑時窈揉搓手腕的動作一頓。
    隨後抬眸一笑,“等會兒我同你去吧。”
    霜降愣了片刻後說,還是說道,“娘子,宋小姐將來畢竟是主母,你何必在這個時候逞一時之氣。”
    “更何況,宋家本就是老夫人的娘家……”
    老夫人是不會公允平事的……
    這句話霜降沒有說出來。
    薑時窈,“我明白,你等我片刻,我去換身衣衫。”
    霜降看著娘子的身影,唇角抿了下。
    薑時窈去往周老夫人的院子的路上,遇到了周從顯。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右手手臂上。
    心中忍不住腹誹,她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了,竟然連一文錢感謝都沒有。
    周從顯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以為她在牽掛自己的傷勢。
    於是緩聲柔和道,“已經好多了,林大夫當年是祖父的隨行軍醫,醫術了得,老了跑不動了才在京城開了家醫館安定下來。”
    薑時窈的唇角扯了一下,“哦,好了就好。”
    末了又補了一句,“妾真的擔心得輾轉難眠。”
    周從顯身形一頓,回想到這些時日為了穩住宋家人,對她惡言相向。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隨後他抬起眼眸,“那次答應芙兒要帶她放紙鳶的,今日休沐,等會兒給祖母請完安,就帶你們去金明湖放紙鳶。”
    “好……啊?紙鳶?”
    正在神遊,嘀咕他杵在路中還不走的薑時窈下意識回了一個好,隨後才聽清他的話。
    “紙鳶呀……今日恐怕不行……”
    薑時窈心虛地垂下眼眸。
    何大友收了不少的糧,要租一個專門存放的倉庫才行,她正打算午後尋個理由出府去看看。
    周從顯不知原委,看著她垂眸神傷的模樣,以為她是被他言語所傷。
    有些不忍道,“時窈,給我些時日,你終會知曉的。”
    嗯?
    薑時窈看過去的時候,他卻避開了眼神。
    周從顯率先邁出步子,“走吧,等會兒早些出發,芙兒也好多玩會兒。”
    不是,什麽就早點兒出發了,她剛剛答應了嗎?
    “世子……”
    她的手抬起,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人已經走了。
    霜降滿臉笑意地上前一步,“娘子,世子心裏有您,你也不是不可以一爭!”
    嗯??
    薑時窈看著霜降的表情,“你,是不是想岔了什麽……”
    霜降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娘子,世子在看您呢。”
    不遠處路口的周從顯,“還不走?要高興也得給祖母請完安了再高興。”
    薑時窈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她的手指在半空點了兩下後,遂無奈地跟了上去。
    一個誤會能氣死宋積雲,兩個誤會能讓她多些便利。
    也行,算是她重生一遭的福祉。
    宋積雲又在陪著周老夫人禮佛。
    薑時窈跟著周從顯進去時,老太太當即就起來了。
    她垂著腦袋看了眼門口,每回來她都會在那兒站一會兒才能進來。
    她都覺得要是再多站幾回,那塊兒可以被她站出兩個凹陷來。
    周從顯抱拳,“孫兒給祖母請安。”
    薑時窈跟著屈膝行禮,“給老夫人請安。”
    周老夫人滿眼慈愛地牽著孫兒的手,“知曉你要來請安,祖母給你留了栗子糕!”
    說著她還指了下高媽媽,“高媽媽還特意炸了栗餅。”
    周從顯也隻有在麵對祖母時,才會流露出些許孺慕之情。
    “是,孫兒今兒多吃些。”
    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勉強地將視線分給後頭的薑時窈。
    “記得芙兒那小丫頭同她父親一樣喜愛栗子糕,你也帶回去給她。”
    薑時窈低眉順眼,“多謝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她手裏的繡品,“壽禮可是繡完了?”
    “是。”薑時窈雙手奉上。
    高媽媽了,立刻上前,展開繡品的一瞬,她也是驚呆了。
    瑞獸活靈活現,門外吹進來的風微微吹動,瑞獸身上的毛發都好像動起來了。
    若不細細看,哪裏像一副繡品,就是一隻躍然欲出的仙獸!
    高媽媽都忍不住讚歎道,“薑娘子這手刺繡青出於藍勝於藍!”
    薑時窈羞澀地笑了下,“高媽媽謬讚了,妾粗鄙淺薄,哪裏當得起這般誇耀。”
    她的刺繡是得了常嬤嬤的真傳。
    但用在這幅刺繡上的技法,還是上一世時,她見不到芙兒想給她多做些衣衫,在繡莊無意間發現一繡娘的技法能和常嬤嬤的技法相輔相成。
    所以,現在的這幅瑞獸圖比上一世更為精細!
    周老夫人接過刺繡,眼神一下就亮了!
    “聽說太後娘娘年輕時就是女紅高手,這幅繡品必然能入太後娘娘的眼!”
    宋積雲咬著唇看到周從顯眼中含笑地看了一眼那賤妾。
    一個刺繡而已,她請十個八個繡娘,難道還繡不過她嗎!
    她的袖子突然被拉了拉。
    紫蘇靠近她的耳朵,“小姐,那珍珠是假的。”
    宋積雲回頭,隻見紫蘇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了,紫蘇從小在海邊長大,小時候還做過采珠女,她看珍珠絕對不會錯眼!
    周老夫人回頭看向宋積雲,“雲兒,薑氏這可是珠玉在前,你可有把握?”
    若是尋常的刺繡,讓雲兒繡個桃,點個睛,都無大礙。
    隻是這幅繡品著實出彩,若是一顆桃繡壞了,得不償失。
    宋積雲的眼底閃過一絲惱怒,麵上還是嫻雅的淺笑。
    “姑祖母都這樣地誇耀了,雲兒更好奇薑娘子出神入化的繡技了!”
    周老夫人笑著將繡品給她,“繡不成也無礙,你同顯兒的婚事在即,備嫁繁忙,抽不開身也是常理,算不得失約。”
    麵子裏子都留夠了。
    宋積雲看著宛若在眼前的瑞獸,也驚了一瞬。
    高下立見,她花了千兩銀的繡品居然還比不上這賤妾的繡品。
    紫蘇伸手摸了下那顆珍珠,微微傾斜,讓屋外的陽光照在珍珠上,珍珠的表麵浮現出一層瑩潤的光澤。
    與真的珍珠沒什麽兩樣。
    但,就是假的。
    紫蘇點了點頭。
    宋積雲了然,這是呈給太後的壽禮,姑祖母自然不會作假。
    這麽大的珠子,至少得三千多兩!
    這賤妾自以為是,居然敢在太後壽禮上動心思!
    她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薑娘子的繡技確實令人折服。”
    “隻是這枚少數也價值三千的珍珠,我卻有些疑問。”
    薑時窈目光坦蕩地對上她的眼,“哦?宋小姐有何疑問?”
    宋積雲,“這珍珠從何而來。”
    “玉寶樓。”
    “嗬嗬,薑娘子真會說笑,玉寶樓是成王府的產業,你是說玉寶樓賣給你假貨?”
    薑時窈的唇角也勾起淺笑,“宋小姐都說玉寶樓不可能售假,又怎麽能說這珍珠是假呢。”
    宋積雲將手中的繡品展示在眾人的麵前,“玉寶樓不會售假,那就是薑娘子你弄虛作假蒙騙大家!”
    “薑娘子你何至於為了這點兒蠅頭小利做出這等糊塗事呢!”
    “假的?!”周老夫人急切地拿過繡品,瑞獸口中的珍珠瑩潤有光澤,若不是被人指出,誰能看出這是假的。
    宋積雲點頭,“紫蘇她娘是采珠女,她自小就跟著她娘一起和珍珠打交道多年,她不會看走眼的!”
    “薑氏!”她冷聲嗬斥道,“我可是給了你三千五百兩!這就是買回來的珍珠?!”
    “姑祖母,宮中珍寶無數那些個大監女官誰不是火眼金睛,這繡品若真進了宮裏,被人一眼瞧出,那才追悔莫及!”
    宋積雲的聲音裏盡是惶恐,望著薑時窈的眼睛卻熠熠生光。
    本以為除掉這賤妾要費些功夫。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周從顯看不出那珠子的差異,他隻能微微皺眉看向薑時窈。
    薑時窈在他身邊已經四年多,聰慧有靈性,卻不是個貪財之人。
    今日她又怎會糊塗到在這麽重要的壽禮上做手腳。
    薑時窈脊背挺直地跪了下來,“老夫人,妾沒有偷天換日。”
    宋積雲輕笑出聲,“三千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薑娘子一句沒有便想把自己摘幹淨,這事恐怕不會輕了。”
    薑時窈抬頭,“若妾是無辜的,宋小姐當如何?”
    “如何?”宋積雲下巴微抬,“你若無辜,本小姐給你行大禮賠罪!”
    “好。”
    “什麽?”宋積雲皺眉。
    薑時窈迎著她的目光,“妾說,好,就請玉寶樓的掌櫃前來對峙。”
    周老夫人看了眼信誓旦旦的宋積雲,又看了眼泰然自若的薑時窈。
    壽禮不能馬虎。
    “高媽媽去請玉寶樓的掌櫃來一辨真假。”
    宋積雲看著薑時窈自始至終麵不改色的模樣,靠近紫蘇輕聲道,“那個薑氏沒有絲毫害怕的模樣,你到底看錯沒有。”
    紫蘇,“絕不會錯,婢子小時候還替管事篩過珍珠,大大小小的都見過。”
    “那珍珠造假手藝倒是高超,都是瑕疵珠磨成。兩者的手感差別常人不易覺察,但是常與珍寶打交道的人一定能看出。”
    宋積雲輕哼了一聲,“還敢叫本小姐與她同繡,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也好,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免得我們動手了。”
    玉寶樓的掌櫃娘子來得很快。
    周家也算是與寶樓的常客,大小姐周莞言和國公夫人趙氏常去。現在的三小姐周莞青和宋府小姐也常相邀一起。
    逢年過節,趙氏也會叫掌櫃娘子上門,給府裏的女眷添置一兩件首飾。
    “掌櫃娘子,請你看看,這繡品上的珍珠,可是你家的?”
    掌櫃娘子接過繡品,一眼就被奪人眼球,繡工精美的瑞獸吸住了!
    好一個瑞獸銜珠!
    宋積雲出聲提醒,“掌櫃娘子,可要仔細看。”
    “還請小姐放心,從我手中出去的東西,都不會走眼。”
    掌櫃娘子捧著繡品,目光落在珍珠上。
    她的目光一滯。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