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8點，張誠的白色suv就噴著尾氣啟動了。邵秀秀懷裏抱著醫用箱，裏麵裝著寵物診所今天要用的麻醉劑。
    "記得給閃電喂食兒。"她搖下車窗叮囑，"別讓它到處瞎啃。"
    大年抱著嗩呐盒擠在副駕駛："爸，白事吹《哭皇天》還是《大悲調》？"
    "看主家意思。"張誠瞄了眼後視鏡，"你二姐他們出發沒？"
    後視鏡裏，欣欣正跨坐在電動車，李航宇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那輛小小的的車。
    "我帶你吧？"他再次提議，"我這次保證——"
    "保證什麽？"欣欣擰動車鑰匙，"上次你說保證不晃，結果撞牆上了。"
    李航宇的耳尖立刻紅了。他能說他那天是想讓欣欣抱著他的腰嗎？結果欣欣就是不上道，沒辦法他才晃的，結果撞到了牆上 。
    "上來。"欣欣拍了拍後座，"快點，山路不好走。"
    李航宇長腿一跨，電動車立刻沉了沉。 李航宇舉著手不知道要扶住欣欣哪裏。
    "嘖嘖。"大年在副駕駛搖頭，"李哥這平衡感，開飛機咋沒栽下來？"
    "抱緊。"欣欣突然說，"一會兒路顛。"
    於是李航宇的手輕輕環住她的腰。等電動車碾過石子路時，不斷的顛簸讓李航宇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掌心下的腰肢比他想象中還要纖細，卻又帶著特有的柔韌力道——那是常年給牲畜體檢練就的肌肉線條。
    "鬆點。"欣欣頭也不回地警告，"要憋死我了。"
    李航宇慌忙放鬆力道，卻舍不得完全撤開。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他能感受到她呼吸時的起伏，像極了戰機降落時最平穩的氣流。
    又一個土坑顛簸，他的拇指無意間蹭到她腰間裸露的一小塊皮膚。李航宇的指尖頓時僵住，像觸碰什麽易碎的精密儀器。
    "欣欣，你腰好細好軟。"他脫口而出。
    "又開始輕浮了，別逼我揍你。"
    “這不是輕浮是情不自禁的誇獎。”李航宇辯解道。
    電動車突然急刹，李航宇的鼻梁撞上她肩胛骨。
    "到了，下車。"欣欣單腳撐地，"再抱下去我要收費了。" 羊圈的氣味撲麵而來，混合著消毒水和幹草的氣息。
    李航宇紅著耳朵跳下車，卻發現自己的手掌還殘留著那個觸感——比雲層更軟，比降落傘繩更韌，像某種會上癮的溫度。
    “接著，”欣欣朝他扔來個東西——是電動車鑰匙，"回程你帶我。"她跳下車，把車停好，"讓我看看空軍的地麵駕駛技術。"
    李航宇攥著鑰匙，看欣欣利落地紮起短發。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他的雨靴上——像某種溫柔的桎梏。
    剛進羊場，兩個曬得黝黑的大叔就迎了上來。
    "喲，欣欣！"胖乎乎的王叔擦著汗，眼睛笑成兩條縫，"這就是你爸新認的幹兒子？長得挺精神啊！"
    高瘦的張叔眯眼打量著李航宇："這細皮嫩肉的，一會兒閹羊能摁得住嗎？"
    李航宇還沒開口，欣欣就拎著藥箱從他身邊走過："小羊羔而已，又不是種公。"她回頭瞥了李航宇一眼，"他開戰鬥機的，手勁大著呢。"
    "哎呦！飛行員啊？"王叔驚訝地拍大腿，"那得見識見識！"
    羊圈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咩咩"聲。王叔已經套好橡膠圍裙，正磨著手術刀："小李，來搭把手。"
    李航宇深吸一口氣，跟著走進羊圈。濃重的羊膻味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屏住呼吸。
    "放鬆點，"欣欣遞給他一副手套，"就當是在機艙裏操作。"
    第一隻小羊被抱上手術台時，李航宇按照指示按住羊腿。小羊的體溫透過手套傳來，他能感受到小家夥急促的心跳。
    "按穩了！"王叔手起刀落，動作幹淨利落。
    李航宇緊盯著手術過程，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欣欣在一旁準備著消炎後縫合，餘光卻一直關注著他的狀態。
    "還行嗎？"她小聲問。
    "沒、沒問題！"李航宇聲音有些發緊，但手上的力道絲毫沒鬆。
    王叔在一旁看得直樂："小夥子可以啊！第一次就這麽穩當。"
    "那是，"欣欣縫著傷口，語氣裏帶著得意，"我爸挑的人能差嗎？"
    張叔走過來，遞給李航宇一塊毛巾："擦擦汗。"
    欣欣戴著沾血的手套，一縷碎發黏在她汗濕的額角，手臂保持著無菌姿勢："李航宇汗要滴到傷口了，快給我擦擦。"
    李航宇立刻抓起毛巾，指尖發顫地靠近。陽光透過羊棚的縫隙，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色光斑，他能看清她鼻尖上細密的汗珠，還有微微抿起的嘴角——那是她專注時特有的表情。
    "往左一點。"欣欣輕聲指示，呼吸拂過他耳畔。
    毛巾小心翼翼地擦過她的額頭，李航宇屏住呼吸，生怕驚擾這珍貴的時刻。他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洗發水味，混合著羊場特有的青草氣息，莫名讓他想起第一次跳傘時，那種自由落體的心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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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欣欣直起身，手術剪"哢嗒"輕響，剪斷縫合線。
    李航宇還舉著毛巾，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傻笑。他的雨鞋上沾滿草屑，白大褂上蹭著羊糞，可眼睛亮得驚人。
    王叔在一旁擠眉弄眼："年輕真好啊！"
    張叔故意咳嗽一聲："小李啊，把這隻抱去康複欄吧。"
    "好！"李航宇輕柔地抱起小羊，動作小心得像捧著什麽珍寶。小羊溫熱的身體在他臂彎裏輕輕起伏，他突然想起剛才觸碰到的、欣欣額頭的溫度。
    有了第一隻的經驗，接下來的三隻小羊羔就快多了。
    王叔的閹割刀閃著寒光，手起刀落間帶著幾十年老獸醫特有的節奏感："第二隻來了啊！"
    李航宇立即按住掙紮的羊腿，手套深陷進柔軟的羊毛裏。
    "按穩。"欣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指捏著縫合針，銀線在陽光下劃出流暢的弧線。羊血沾在她白大褂袖口，綻開幾朵暗紅的花。
    張叔抱著第三隻羊等候，粗糙的大手熟練地安撫著咩咩叫的小家夥："空軍同誌手勁不錯啊！越來越熟練了。"
    第三隻羊踢蹬得更厲害，李航宇的手臂繃出青筋。一滴汗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在手術台塑膠墊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擦汗。"欣欣突然側過臉，沾血的手套懸在空中。
    李航宇愣了一秒，隨即用肩膀蹭了蹭臉頰。這個別扭的動作讓欣欣輕笑出聲，她轉頭對張叔說："拿塊紗布。"
    當最後一隻羊的縫合線打完結時，李航宇已經掌握了按羊腿的技巧。王叔甩著刀子上的血珠："小夥子可以啊！這學習速度是真快啊！"
    欣欣摘下手套，指尖在藥箱裏挑揀著："他上的大學好歹是重本，怎麽說他也是個學霸。"
    王叔："也對，能開飛機的都是高學曆。"
    張叔眯著眼睛打趣道：“欣欣，他真是你爸幹兒子，不是你男朋友。"
    李航宇正給小羊解束縛帶，聞言差點被羊蹄子踹到下巴。
    欣欣笑著看了李航宇一眼：“暫時還不是，以後說不準。”
    "以後說不準。" 欣欣這句話像顆跳跳糖，在李航宇心尖上劈裏啪啦炸開。他手裏沾著碘伏的棉簽"啪嗒"掉在草堆上，嘴角不受控製地往上翹。
    "哎呦！"王叔突然怪叫一聲，指著李航宇的耳朵，"大夥兒快看！這小夥耳朵紅得能烙餅了！"
    李航宇手忙腳亂去捂耳朵，結果把整瓶碘伏打翻在褲子上。紫紅色的液體迅速暈開，在他褲子上染出一片誇張的痕跡。
    "二十多歲的人了，穩重點..."欣欣低頭整理器械箱，聲音裏帶著藏不住的笑意。李航宇看著她沾血的白大褂下擺，看著她利落挽起的頭發，看著她腳上那雙沾滿羊糞的雨靴——
    這一刻，他無比確信：自己願意替她擋下所有的羊蹄子，所有的血汙，所有的辣椒粉。
    幾隻剛做完手術的小羊在圍欄裏蹣跚的走著。李航宇蹲在柵欄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褲子上碘酒染出的痕跡。
    "欣欣。"他突然轉頭，"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昨晚不是說了嗎，暑假結束再說。"欣欣頭也不抬地清點器械，"你現在問的不算。"
    李航宇的手停在半空，像架突然被塔台要求盤旋待命的戰機。遠處傳來王叔收拾工具的叮當聲，還有張叔哼跑調的小曲。
    "那..."他慢慢收回手，"等暑假最後一天，我重新問。"
    欣欣抬頭衝著他笑笑："好。"
    羊圈的鐵門"吱呀"作響。李航宇突然上前，牽住欣欣的手，欣欣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甩開。
    "我希望到時候的答案是我想要的。"航宇執拗的看著欣欣。
    欣欣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輕聲回複"好。"
    "不許騙我，暑假結束就答應？" 李航宇的眼睛突然亮得像殲擊機航燈，還沒等欣欣反應過來，一雙有力的手臂已經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
    "啊！放我下來！"
    但抗議已經來不及了。李航宇抱著她在羊圈中央轉起了圈，沾滿草屑的雨靴揚起一片灰塵。欣欣的白大褂下擺飛揚。
    "李航宇！羊糞！踩到羊糞了！"
    "不管了！"李航宇的笑聲震飛了地上覓食的麻雀，"我有女朋友了！雖然是未來的！"
    遠處王叔的茶缸"咣當"掉在地上："老張！快看！"
    張叔眯起眼睛："嘖嘖，還是年輕好，談個戀愛都驚天動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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