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七章
    《武夷屍蛻》
    武夷山丹霞地貌的赤色岩壁在暮色中如同凝固的血痂，林九川的青銅右眼倒映著千米高處的懸棺群。那些船形棺槨像巨獸的鱗片嵌在峭壁間，棺蓋縫隙垂落的鐵索上拴著青銅人麵鈴，山風掠過時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蘇蟬的玉化軀體倚在岩縫中，脖頸處的曼陀羅花紋伸出菌絲狀觸須，正貪婪地吮吸著岩壁上滲出的暗綠黏液——那是明代方士煉丹遺留的汞化物。
    "戌時三刻，月掩鬼宿。"唐十三的機械殘臂卡在岩層裂縫裏，齒輪間滲出帶硫磺味的黑油，"懸棺底部有活物移動的熱源信號。"他的電子義眼突然爆出雪花噪點，夜視模式中閃過道白影——那東西長著魏晉衣冠，四肢反關節攀爬，額心嵌著的玉蟬正發出心跳般的脈動。
    登山鎬鑿開腐木封棺的瞬間，腥臭的黑血噴湧而出。林九川的青銅右眼突然刺痛，瞳孔中映出詭異畫麵：二十八具穿著宋代道袍的屍骸正在棺內結印，每具屍體的天靈蓋都被青銅釘貫穿，釘尾拴著的銅錢刻著"丙寅七"編號。黑血觸及空氣的刹那，化作萬千條長著人麵的血蛭，蛭口內的利齒泛著青銅冷光。
    "離火位！"唐十三的殘臂彈出火焰噴射器，青藍火舌舔舐著撲來的血蛭。蘇蟬的玉化左掌插入岩壁，青銅紋路如樹根般蔓延，激活了埋藏千年的機關。整段赤色岩壁突然向內凹陷，露出倒懸的青銅祭壇。祭壇中央的渾天儀被九條人筋繩索懸吊，儀盤上二十八顆眼球狀寶石正滲出熒綠膿液。
    林九川的星圖紋路已蔓延至右臉，鱗片逆生長成鋸齒刀刃。他揮刀斬斷血蛭的瞬間，膿血濺在渾天儀上，竟凝成殮文："蛻皮者生"。蘇蟬的瞳孔突然泛起赤金色，玉化軀體躍入棺槨，發絲如鋼絲般纏住具道袍屍骸的脖頸。當她的青銅右掌插入屍骸胸腔，扯出的竟是枚跳動的玉蟬——與巫王虛影掌心的七星紋完全契合。
    棺槨底部的暗格彈開，露出閩越族蛇形文字刻寫的《屍解經》。唐十三的機械殘臂突然發出蜂鳴，激光掃描顯示這些文字是用人血混合朱砂書寫："以七星為引，蛻皮九重，可證屍解仙道..."他的話音被岩壁震動打斷，二十八個青銅跪俑從暗河中浮出，每個俑身都纏滿發光蛇蛻，蛇鱗間結著人麵果實——那些麵孔竟與三年前失蹤的民俗考察隊員一模一樣。
    林九川的星圖突然暴走，右臂鱗片剝落重組為分水刺。當他刺穿主俑的眉心，顱骨內滾出枚刻著卸嶺密文的龜甲。甲片嵌入渾天儀的刹那，整座山體突然抬升，露出倒懸的青銅城池。城牆上的浮雕清晰可見：南宋道士正用青銅鉞剝取活人皮膚，將血淋淋的"屍蛻"貼在巫王雕像表麵。
    水銀從城牆箭垛中傾瀉而下，在空中凝成萬千飛劍。蘇蟬的玉化軀體吸收液態金屬形成繭狀護罩，發絲如電纜般刺入機關樞紐。二十八具青銅齒輪破壁而出，在空中拚成巫王虛影。林九川的右眼滲出血淚，青銅瞳孔映出記憶碎片：十二歲的蘇蟬被鐵鏈鎖在青銅鼎內，鼎身上的饕餮紋正與眼前虛影的掌紋重疊...
    "時辰到了。"唐十三的殘臂突然鎖住林九川喉嚨。獨眼窟窿裏爬出的金線蠱蟲在空中拚出殮文："九蛻成仙，往生門開！"五方鬼帝的青銅弩機在此刻擊穿岩層，刻著生辰八字的骨箭雨點般落下。箭矢觸及蛇蛻的瞬間，整座青銅城開始旋轉，山體裂出直徑千米的深淵。
    巫王虛影在箭雨中實體化，四隻青銅手掌抓住林九川的四肢。星圖紋路如同活蛇般從他皮膚下鑽出，順著巫王的指節注入蘇蟬體內。當兩人的血液在水銀中交融，懸棺群突然集體爆裂，竄出裹著屍蠶的青銅傀儡。唐十三用殘存的機械臂點燃硝石，火光中映出青銅城內壁的壁畫——二十年前那支考古隊，每個人的皮膚都被完整剝離，製成"屍蛻"貼在巫王雕像上。
    月光染紅九曲溪時，林九川抱著完全玉化的蘇蟬跌出深淵。她的左半身已經結晶成青銅蛇蛻，右眼瞳孔變成巫王同款的赤金色。唐十三的殘軀卡在青銅齒輪間，機械義眼最後閃過的全息影像，是南海歸墟的坐標。五盞人皮燈籠順流而下，燈籠表麵滲出血字殮文："皮蛻九重，往生無極。"
    林九川展開蘇蟬的玉化手掌，掌心赫然刻著《屍解經》殘篇："以七星為骨，玉蟬為髓，九蛻成仙..."溪水突然泛起血沫，二十八具青銅跪俑浮出水麵。它們的眼球隨著林九川的呼吸轉動，瞳孔裏映出歸墟深處的鏡像城市——那座倒懸在南海下的青銅巨城，城門正在緩緩開啟。
    遠處的玉女峰傳來淒厲長嘯，山巔的懸棺鐵索齊齊斷裂。裹著屍蛻的青銅傀儡如雨墜落，每具屍蛻表麵都浮現出林九川不同年齡的麵容。九星連珠的倒計時，在溪麵的血色月華中，還剩最後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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