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影下的信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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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樹巷深處,空氣中彌漫著潮濕青苔和腐朽木頭的氣味,混合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林宇貼著冰冷的牆壁,身體緊繃,每一根神經都像是被拉滿的弓弦。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塊被動過的青磚上。新鮮泥土的顏色在昏黃的燈光下異常刺眼,仿佛一個無聲的詛咒。
    協議被破壞了。聯絡點已經被汙染。
    大腦在這一刻以超乎尋常的速度運轉,過濾著眼前每一個細節,評估著所有可能的風險。誰來的?“暗影計劃”的人。何時來的?在他之前,時間窗口開啟之前。他們動了磚做什麽?移走了舊幣?留下了陷阱?監控?還是更糟的東西?
    他感到一陣劇痛從左臂傳來,像是在提醒他身體的脆弱,但更讓他疼痛的是心中瞬間湧起的焦灼。蘇瑤。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就在巷口!她正朝著這個被精心布置的未知陷阱快速靠近。
    林宇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知道蘇瑤的敏銳,知道她在壓力下的冷靜,但她畢竟缺乏在生死邊緣遊走的經驗。她無法像他一樣,僅憑現場的細微痕跡就判斷出危險的等級和性質。她會按照協議,直接走向那塊磚。
    不能讓她進去。必須阻止她。
    但他該怎麽做?衝出去?那無疑會暴露自己,如果巷子裏有埋伏,很可能正中下懷,兩人都會被困死在這裏。大聲呼喊?同樣會將他們的位置完全暴露給巷子裏可能存在的敵人。用暗語?時間太短,而且在這種極端緊張的環境下,蘇瑤可能無法立刻反應過來。
    他需要一個信號,一個能夠立刻引起蘇瑤警覺,讓她停下腳步,同時又不會過度暴露兩人的信號。一個突兀的、不屬於巷子裏正常環境的聲音。
    他的視線在地麵快速掃過。碎石、枯葉、散落的垃圾。巷子太幹淨了,清理得異常專業,連能製造聲響的小物件都很少。隻有牆角有些零散的磚塊碎屑。
    腳步聲更近了,蘇瑤已經快到巷口了。
    沒有時間猶豫了。
    林宇壓低身體,幾乎貼著地麵,右手伸向旁邊一堆牆體剝落留下的碎石。他迅速撚起兩塊大小合適的石片,指尖感受著它們粗糙的紋理。然後,他用極輕微的動作調整姿勢,麵向巷口方向,身體卻依舊藏在陰影裏。
    他必須掌握好時機,在蘇瑤即將踏入巷口前的刹那,發出聲音。太早,敵人可能會察覺;太晚,她可能已經邁進了陷阱。
    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著蘇瑤的腳步聲,計算著距離。那聲音輕盈而急促,帶著一種衝向目標的堅定。他仿佛能看到蘇瑤此刻緊張卻充滿決心的側臉。
    就在蘇瑤的腳步聲停頓了一下,仿佛即將從巷道轉向榕樹巷入口的那一刻——
    “哢!”
    林宇指尖的石片在牆壁邊緣快速、有力地刮擦了一下,發出一聲尖銳但不響亮的、絕對不屬於自然環境的摩擦聲。聲音短促、突兀,像是一隻貓突然抓撓牆壁,或是某種小動物瞬間竄過的動靜。
    聲音發出的瞬間,林宇整個人再次凝固,融入牆壁的陰影。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巷口。
    ——
    蘇瑤沿著老城區的曲折小巷奔跑,心跳得如同要炸裂。舊幣在口袋裏硌著她的大腿,帶來一絲踏實感,但更多的是對即將到來聯絡的緊張和不確定。時間0357,她隻有三分鍾了。榕樹巷二十七號,“回聲”舊書店,後牆。她腦海裏反複回蕩著林宇郵件裏的地址和指示。
    穿過最後一個街角,榕樹巷就在眼前。巷口漆黑一片,隻有深處透出一點微弱的、昏黃的光線,像是某種古老生物的眼睛。空氣變得更加潮濕,混合著青苔和塵土的味道。
    蘇瑤放緩了腳步,本能地進入了戒備狀態。盡管時間緊迫,但林宇教給她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任何時候,安全第一。尤其是在這種預設的秘密聯絡點,風險永遠存在。
    她開始仔細觀察巷口的環境。沒有車輛,沒有人影。巷子深處似乎也沒有異常的聲響。但……為什麽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停下了即將邁入巷子的腳步。她的直覺像是一根繃緊的弦,正在發出細微的顫鳴。這種感覺不同於被人跟蹤時的壓力,更像是一種環境本身的“錯誤感”。巷子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刻意。夜風吹過,沒有帶來預期的響動,連巷子深處的那點微弱光線,都顯得有些死板。
    就在她猶豫,準備更加小心地評估環境時——
    “哢!”
    一聲尖銳、短暫的刮擦聲突兀地響起,就在她右手邊不遠處的牆壁附近。聲音極低,如果不是她全神貫注,很可能就會忽略。
    蘇瑤猛地向後撤了一步,整個人瞬間貼進了街角更深的陰影裏,身體壓低,警惕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裏隻有一條狹窄的縫隙,通往另一條更小的巷道,以及一堆堆疊起來的雜物和陰影。
    那不是自然的聲音。它短促有力,像是一個暗號。
    是林宇!
    蘇瑤的心髒再次狂跳,但這一次不是恐懼,而是巨大的震動和不解。為什麽林宇會在這裏發出這樣的聲音?協議要求他應該在書店後牆等待,並使用特定的信物。他為什麽不按計劃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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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聲音,加上她之前感到的那種“錯誤感”,瞬間讓她明白——榕樹巷有問題。聯絡點有問題。
    她沒有貿然行動,而是憑借著對林宇行動模式的了解,開始搜尋他的位置。聲音是從她右手邊傳來的,但林宇不可能就在那裏。他更可能藏在榕樹巷內部,靠近聯絡點,同時又能觀察到巷口。
    她眯起眼睛,視線在巷口到巷子深處的那段距離內快速搜索。陰影、牆角、任何可能隱藏一個人的地方。她看到了那塊印著“榕樹巷二十七號”門牌的牆壁,看到了遠處影影綽綽的書店輪廓。
    然後,她的目光掃過書店後牆所在區域,那塊協議中的青磚附近……她看到了一個極度熟悉的輪廓,半藏在牆壁的陰影裏,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是林宇!他正朝著她這個方向,打出了一個她能理解的手勢——危險,停止前進!
    蘇瑤瞬間明白了。聯絡點暴露了。林宇發現了危險,並通過這個突兀的聲響和手勢,在她進入陷阱前給了她警告。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背部。她隻差幾步,就要踏入那個未知的深淵。如果不是林宇及時發出信號,如果不是她本能的警覺……
    她立刻做出回應,用手勢向林宇表示她收到了信息,並會保持隱藏。她的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麽?危險在哪裏?
    林宇的手勢簡單而明確:後牆,有敵人,數量不明。
    蘇瑤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敵人!就在聯絡點!他們是如何知道這個地方的?
    她藏在巷口外的陰影裏,林宇藏在巷子深處的陰影裏,兩人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進行著這場無聲的交流。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聯絡的時間窗口正在開啟。但現在,這個聯絡點已經成了捕獵者的陷阱。
    林宇又打出了一個手勢:觀察。
    蘇瑤明白,他們不能貿然行動。貿然撤退可能也會暴露。他們需要了解巷子裏的具體情況,敵人的數量、位置、以及他們可能布下的陷阱。
    兩人都壓低呼吸,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蘇瑤憑借著街角和堆疊物的掩護,悄悄探出一點視線,看向巷子深處。
    巷子裏,除了那一點昏黃的燈光,一切都顯得靜止。但蘇瑤知道,這種靜止是人為的,是偽裝的平靜。她的目光聚焦在書店後牆附近。
    她看到了!
    在那塊被林宇標示為被動過的青磚附近,影影綽綽地立著兩個,不,是三個人影。他們穿著深色的衣服,身影在陰影裏顯得模糊。他們不是隨意的站立,而是呈某種分散又相互照應的站位,像是守衛,又像是等待獵物上鉤的獵人。
    更讓蘇瑤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個人影正低頭,手中似乎拿著什麽東西,在對著青磚牆壁搗鼓著什麽。借助巷子裏那點微弱的光線,蘇瑤隱約看到一絲金屬的光澤,和幾縷細細的線。
    他們在……安裝東西?或者取出什麽?
    蘇瑤的瞳孔驟然緊縮。這不僅僅是簡單的設伏等待。他們對這個聯絡點進行了改造!那些被動過的青磚,可能不僅僅是移走了舊幣,而是被植入了監控設備、竊聽器、甚至是某種感應裝置!
    她的思緒飛速運轉。為什麽是這裏?這個看似普通的老書店後牆,對“暗影計劃”有什麽特殊意義?難道不僅僅是林宇選定的備用點,這裏本身就與他們的某個計劃有關?那些被動過的磚和安裝的設備,是否與前麵積累的那些離奇失蹤案和異常線索存在某種關聯?比如,這個點是他們某種數據傳輸的節點?某種實驗材料的儲藏點?或是用來監控某個目標?
    新的線索就隱藏在那塊青磚和那幾縷細線裏,隱藏在“暗影計劃”對這個聯絡點的異常關注背後!
    就在蘇瑤試圖看得更清楚,林宇也在無聲地觀察巷子裏敵人的動靜時——
    巷子深處,那三個黑影中的一個突然抬頭,目光像是掃描儀一樣,緩慢而精確地掃過巷子的每一個角落。他的目光移動得很慢,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朝他們這邊看來了!
    是他們的隱蔽不夠?還是那些人安裝的設備有了某種預警?
    蘇瑤和林宇幾乎同時僵住,將身體更加死死地壓入各自的陰影中,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他們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視線在黑暗中搜索,仿佛要穿透一切偽裝,將他們暴露無遺。
    那個人影停頓了幾秒,目光在巷口的位置來回逡巡。蘇瑤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和林宇藏身的位置都極度危險,巷口雖然提供了陰影,但也意味著一旦被發現,退路就會被巷子裏的敵人堵死。
    那個人影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目光繼續向旁邊移動。蘇瑤剛剛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再次調整呼吸時——
    巷子深處,突然亮起一道細微的紅點。
    不是燈光,也不是手電筒的光。那是一種冰冷、精確、帶著致命威脅的紅色激光點。它像是從巷子後方某個更高的位置射出,緩慢地移動,最終……停在了林宇藏身牆壁的正上方!
    那是一個狙擊手的指示器!
    林宇和蘇瑤猛地意識到了新的、更可怕的危險。陷阱不僅僅在巷子裏。他們在後牆設伏,在巷口設下觀察點,同時還在高處布置了狙擊手,徹底封鎖了這條巷子!他們暴露了!
    林宇藏身的牆壁上方的紅點,像是一個死神的標記。而蘇瑤雖然躲在巷口,但隻要她試圖進入巷子,或者嚐試撤退,也必然會暴露在高處狙擊手的視野下,或者巷子裏的三個敵人會將她堵死。
    他們陷入了絕境。前麵是未知的陷阱和三個敵人,身後是可能被封鎖的街口,上方是瞄準他們的狙擊槍。榕樹巷,這條原本以為是聯絡通道的舊巷,已經變成了一個滴水不漏的死亡牢籠。
    聯絡的時間窗口,在這一刻顯得格外諷刺。它開啟的不是希望,而是通向更深淵的門扉。
    林宇和蘇瑤對視一眼,盡管隔著黑暗,他們也能感受到彼此眼中同樣燃燒的、絕境下的冷靜與決然。
    那道紅點紋絲不動地停留在林宇上方,巷子裏的三個人影開始有了新的、更具侵略性的動作,他們開始朝著巷口緩緩移動。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而等待他們的,是近乎不可能的逃生,還是背水一戰的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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