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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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坊間的琉璃燈在柳如煙鬢邊流轉成細碎金箔,她端著漆盤穿行時,袖口的沙棗花流蘇恰好掃過各廂房的雕花槅扇。三樓雅間的檀香混著葡萄酒氣漫出時,她聽見鹽運使正在和西域商人討價還價:“二十車紅砂土換三箱雪蠶卵 —— 戰王府的暗衛昨兒在城西碼頭截了半車,您最好讓三皇子的商隊改走旱路。” 指尖在漆盤邊緣輕叩三下,這是狼首軍 “路徑有變” 的暗號,藏在發間的銀簪尾端微微發燙,應和著袖中監軍玉牌的血紋震動。
    轉過九曲回廊時,她故意在二樓拐角放慢腳步。雕花欄杆後,赤焰部的使者正攥著老板娘的手腕,袖口翻出半截靛藍輿圖:“貴坊的‘沙棗釀’裏摻焚心草粉末,當我們大祭司的屍身泡在望月泉是擺設?” 柳如煙垂眸盯著對方腰帶上的狼首吞日紋 —— 狼耳處缺角的位置,比三皇子的腰牌多了道刀痕,正是三年前蕭戰霆在狼首穀山口留下的戰傷印記。她指尖劃過廊柱上的沙棗花浮雕,花蕊紋路與暗樁傳遞的密信完全吻合,遂將漆盤裏的酸梅湯往對方案頭一推,碗底與桌麵相碰時發出 “叮” 的輕響,這是狼首軍 “毒源確認” 的信號。
    最危險的交鋒發生在戌時二刻。當柳如煙端著醒酒湯踏入天字廂房,三皇子的貼身謀士正對著燭火擺弄狼首玉墜 —— 裂痕處的東珠被換成了赤焰紅寶石,與皇上暖爐上的碎銀片形成刺目對照。“柳姑娘的步搖倒是別致,” 謀士突然抬眼,目光掃過她左眼角的假淚痣,“比之北疆巫祝的金步搖,倒是多了分…… 狼首穀的孤絕氣。” 她指尖撫過裙擺上的三瓣沙棗花,故意讓對方看見花蕊處若隱若現的狼首暗紋:“謀士大人說笑了,小女子不過是個賣唱的,哪懂得什麽狼首穀?倒是這醒酒湯裏的沙棗蜜,據說是從狼首穀外的沙棗林采的,帶些曠野氣罷了。”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飄來三聲斷續的胡笳,正是狼首軍 “毒蠱異動” 的警報。柳如煙瞥見謀士袖中滑出半幅藥方,“焚心草配雪蠶蠱” 的字跡尚未幹透,便故意踉蹌半步,湯勺磕在玉盞邊緣濺出湯汁,恰好潑在藥方的 “逆鱗蠱” 三字上。“賤骨頭!” 謀士甩袖時,她看清其腕間三道紅痕 —— 與金步搖女子的位置分毫不差,卻在最下方多了道新結的痂,正是前日阿虎在城西巷口布下的淬毒陷阱所致。
    更深露重時,柳如煙借著添茶的機會進入老板娘的閨房。妝台上的螺鈿匣開著,裏麵整齊碼著十二枚狼首紋玉扣,每枚銀扣的裂痕都對應著不同方位:北疆的扣裂在狼眼,南疆的在狼齒,而中間那枚嵌著東珠的,裂痕走勢竟與蕭戰霆胸前的青斑完全一致。她指尖劃過匣底暗格,取出半張殘圖 —— 火漆印雖被刮去,但狼眼處的靛藍墨點組成的坐標,正是三皇子商隊明日的必經之路。
    離開前,她將一片烤焦的沙棗葉夾進《吳鉤曲》的曲譜裏,葉脈朝向西北 —— 那是狼首軍暗樁 “老槐樹” 的方位。琴弦在隔壁廂房突然走音,她知道這是阿虎在催促撤離,卻在經過天井時,看見假山石上的青苔被踩出狼首形狀,鼻尖忽然漫上淡淡鐵鏽味。抬頭望去,三樓雅間的窗紙上,有人用沙棗花汁畫了個雙生狼首,其中一頭的冕旒缺角處,隱約透出 “蕭” 字的起筆。
    當更夫敲過子時的梆子,柳如煙倚在欄杆上,看著紅河水麵漂過的磷火擺成 “月泉” 二字。發間的步搖突然輕顫,她摸出藏在簪頭的密信 —— 冰魄毒血寫的字跡已開始褪色,卻清晰映出 “逆鱗蠱母在三皇子玉佩夾層” 的警告。遠處畫舫方向,三盞藍燈次第亮起,映得她掌心的狼首玉墜裂痕如刀,而紅坊間的燈火依舊迷離,照不清那些在沙棗花香與鐵鏽味中穿梭的,究竟是歌女的水袖,還是狼首軍的爪牙。
    她低頭看著裙擺上被酒液洇濕的狼首形狀,忽然輕笑。明日的望月泉,該是場好熱鬧的戲 —— 皇上要用雪蠶蠱馴狼,三皇子想用逆鱗蠱飼虎,卻都忘了,狼首軍的暗樁早已在紅砂土裏埋下蠱母的克星,而她發間的銀簪,從來不是妝點鬢邊的飾物,而是能割開金絲籠的,最利的那道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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