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訪深宮,棋局初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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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牆外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
    沈薇薇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方才禦書房內的窒息感,似乎還縈繞在口鼻之間。
    皇帝的準許,像一塊沉甸甸的玉石,握在手中,冰涼,卻也蘊藏著無限可能。
    終身不嫁,為國經商。
    這八個字,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一條從未有女子走過的,布滿荊棘的險途。
    但,也是她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賭贏了。
    至少暫時,她從“天煞孤星”的泥沼裏,掙脫了出來。
    代價是放棄了女子最尋常的歸宿,將自己徹底推到了世俗眼光的對立麵。
    馬車在夜色中無聲行駛。
    車廂內,沈薇薇閉目,指尖微微蜷縮。
    皇帝的心思,她看懂了幾分。
    一個無害的、能創造價值的“工具”,遠比一個可能攪動風雲的不祥之人,更符合帝王的利益。
    他不在乎流言真假,隻在乎是否可控,是否有用。
    他給了她機會,也設下了無形的枷鎖。
    “凡事有度,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帝王的敲打,言猶在耳。
    她必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
    沈府。
    燈火未熄。
    沈侍郎和林氏坐在正堂,相對無言,空氣中彌漫著焦慮。
    腳步聲傳來。
    夫妻二人同時起身,看向門口。
    沈薇薇的身影出現,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
    “薇薇!”林氏快步上前,聲音發顫,“你…陛下他…”
    沈侍郎也緊緊盯著女兒,目光複雜。
    “父親,母親,女兒回來了。”沈薇薇聲音平靜,扶住母親微涼的手臂。
    “陛下並未為難女兒。”
    她將禦書房內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隱去了那些驚心動魄的心理博弈,隻說了結果。
    “什麽?終身不嫁?還要…還要去做商賈?”林氏聽完,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這…這怎麽行!自古女子哪有…”
    沈侍郎扶住妻子,眉頭緊鎖,看向沈薇薇的眼神帶著震驚和一絲不解。
    “薇薇,此事…是你自己求的?”
    沈薇薇點頭,迎上父親的目光。
    “是,父親。”
    “女兒‘命格’之事已傳遍京城,若不如此,陛下疑心難消,沈家亦難安寧。”
    “與其被動等待旁人定奪命運,不如女兒自己選擇一條路。”
    “先祖父為國捐軀,女兒雖不能如男兒般建功立業,卻也願以己之力,為國分憂,為沈家…尋一條生路。”
    她的話語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沈侍郎看著女兒,看著她眼中那份超越年齡的沉靜與堅定,心中百感交集。
    有痛惜,有無奈,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他的女兒,何時變得如此…
    他想起妻子之前說的,薇薇落水醒來後,像是變了個人。
    如今看來,是真的變了。
    變得讓他陌生,卻又隱隱覺得,這或許才是沈家風骨的延續。
    “陛下…準了?”他聲音幹澀地問。
    “準了。”沈薇薇道,“陛下說,父親是國之忠良,他不會虧待忠良之後。”
    “女兒求的,是為國效力,並非謀求私利。”
    沈侍郎長長歎了口氣,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
    “罷了…罷了…”
    “既然是你自己選的路,陛下也已恩準…”
    “隻是薇薇,女子行商,艱難險阻,遠超你的想象。”
    “你要有心理準備。”
    林氏在一旁垂淚,哽咽道:“我的兒,你這又是何苦…”
    “母親,”沈薇薇握緊母親的手,“女兒不苦。”
    “能為家族分憂,能不成為旁人隨意擺布的棋子,女兒心甘情願。”
    “隻是往後,女兒行事或有驚世駭俗之處,還望父親母親…能夠信我,容我。”
    她目光掃過父母,帶著懇切。
    沈侍郎看著她,最終點了點頭。
    “去吧。”
    “沈家的女兒,縱然選擇了一條不同的路,也不能失了風骨。”
    ……
    回到自己的院落。
    揮退了擔憂不已的翠兒,沈薇薇獨自坐在燈下。
    夜深人靜,白日喧囂褪去,她的心緒才真正沉澱下來。
    皇帝的準許,是第一步。
    接下來,是如何走好這步棋。
    經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尤其是在這個士農工商,商為末流,且對女子諸多限製的時代。
    她需要資本,需要人脈,更需要一個切入點。
    一個能快速積累財富,又能真正“為國效力”,讓皇帝看到成效的切入點。
    腦中飛速盤算。
    鹽、鐵是朝廷管控,輕易動不得。
    糧食、布匹利潤微薄,且競爭激烈。
    必須是…獨一無二的。
    前世的記憶碎片,係統的提示,逐漸匯聚。
    或許…
    她喚來劉伯。
    劉伯腳步匆匆,臉上帶著幾分激動和憂慮。
    “小姐,老奴都聽說了。”
    “陛下的旨意…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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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
    “劉伯,”沈薇薇打斷他的感慨,“坐。”
    劉伯依言坐下。
    “侯府那邊,可有動靜?”沈薇薇問。
    劉伯神色凝重起來。
    “回小姐,侯府戒備森嚴,侯爺自那日吐血後,便一直在府中,大索內鬼,並未外出。”
    “但老奴安插的眼線回報,侯爺召見了幾個心腹幕僚,密談了許久。”
    “恐怕…正在醞釀著什麽。”
    沈薇薇對此毫不意外。
    蕭宏吃了這麽大的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京中的反應呢?”
    “旨意傳開,如同投下一塊巨石。”劉伯道,“震驚者有之,嘲諷者有之,觀望者亦有之。”
    “不少人都在等著看沈家的笑話,看小姐您如何‘為國效力’。”
    “畢竟,女子經商,聞所未聞。”
    沈薇薇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等著看吧。
    她會讓那些人,把嘲諷都咽回去。
    “劉伯,我要你立刻去做幾件事。”
    “小姐請吩咐。”
    “第一,將我們手中能動用的所有銀錢,全部匯總。”
    “第二,暗中尋訪京中以及周邊,擅長琉璃燒製和香料調配的工匠。”
    “第三,”沈薇薇聲音壓低,“替我送一封信,去墨公子那裏。”
    劉伯神色一動。
    “小姐,您是想…借助墨公子的力量?”
    “墨公子能量驚人,若能得他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隻是…此人深不可測,與他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
    沈薇薇當然明白。
    但她現在,別無選擇。
    她需要啟動資金,需要打開銷路的渠道,更需要一層保護。
    墨九霄,是目前最合適,也是最危險的合作對象。
    “信中隻寫八個字:‘借款生利,為國分憂’。”沈薇薇道。
    “告訴他,我需要一筆啟動的銀子,以及…他商會的一些渠道。”
    “利息,按市麵最高算,外加…日後盈利的一成。”
    劉伯倒吸一口涼氣。
    一成盈利!
    這代價不可謂不大。
    “小姐,這…”
    “無妨。”沈薇薇打斷他,“想讓馬兒跑,總得給夠草料。”
    “他若應允,我們便有了起步的根基。”
    “若他不應…”她頓了頓,“我再想別的辦法。”
    劉伯看著自家小姐平靜的側臉,心中暗歎。
    小姐是真的豁出去了。
    就在劉伯準備領命退下時,他忽然想起一事。
    “對了,小姐。”
    “在您入宮之後,墨公子那邊派人送來一樣東西。”
    “說是…給小姐的賀禮。”
    沈薇薇眸光微動:“賀禮?”
    她可不覺得,皇帝那道旨意,有什麽值得“恭賀”的。
    劉伯從懷中取出一個扁平的紫檀木盒,雙手奉上。
    盒子入手微沉,沒有任何標識。
    沈薇薇打開盒蓋。
    裏麵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綾羅綢緞。
    隻有一張折疊整齊的…地圖。
    地圖並非尋常的輿圖,繪製得極為精細。
    上麵不僅標注了大永王朝的主要城池、關隘、驛道,更用不同顏色的細線,勾勒出了幾條隱秘的商路。
    有些商路,甚至延伸到了北境和南疆的邊緣地帶。
    而在地圖的一角,還放著一枚小小的,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著一個古樸的紋樣,像是一隻展翅的玄鳥。
    沈薇薇拿起那枚令牌,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這地圖…這令牌…
    墨九霄送這個給她,是什麽意思?
    是在展示他的實力?
    告訴她,大永的商路,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還是…在暗示她,她的“為國效力”,可以從這些地方著手?
    那句“小心”的提醒,再次浮現心頭。
    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到底是誰?
    沈薇薇將地圖重新折好,放回盒子,連同那枚令牌一起。
    “東西我收下了。”她對劉伯道,“信,照舊送去。”
    “是。”劉伯應聲退下。
    房間裏,再次隻剩下沈薇薇一人。
    燭火跳躍,映著她沉靜的麵容。
    皇帝給了她一條看似光明的死路。
    墨九霄則遞給了她一把或許能開辟生路的鑰匙,但這把鑰匙,也可能通向更深的深淵。
    前路迷霧重重,殺機四伏。
    但她,已經沒有退路。
    拿起桌上的筆,她在一張幹淨的宣紙上,緩緩寫下兩個字: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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