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阿壩:石牆之後、斷層之上與時間縫隙裏的民族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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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甘孜雪山北坡,腳步踏入岷江上遊,我正式進入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
這裏,是川西北的門戶,也是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的過渡帶。大山在這裏鬆動,河流在這裏改向,民族在這裏交錯,曆史在這裏塌陷又重建。阿壩不隻是一個地名,它像一塊鑲嵌在國家地殼板塊交界處的骨片,縱有裂紋,卻從不掉落。
列車穿過茂縣峽穀時,耳邊是風嘯,眼前是殘橋與新路交錯。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青藏高原南緣與橫斷山係北端交界的阿壩高原落筆,寫下:
“第138站:阿壩。她是山的骨折,是民族的接縫,
更是記憶之牆——既要挺立,又不能忘。”
一、汶川之下:山的沉默,人心的回音
我第一站,去了汶川。
這座城市之名,永遠與2008年那個春夏之交並列。那年,一場地震撕開山體,也撕開了國人的心髒。
如今的汶川早已重建,道路平整,校舍嶄新,橋梁寬闊,但我走進映秀鎮地震遺址公園時,仍忍不住心頭發緊。倒塌的樓、歪斜的路燈、殘存的課桌,一切都如同昨日未遠。
我遇到一位正在講解的老師,他是地震幸存者,如今主動留在這片土地上從事災難教育。
他說:“我們不講悲慘,我們講教訓;我們不講英雄,我們講堅強。”
我問:“那你個人最深刻的記憶是什麽?”
他笑笑:“是那之後,我每年都更認真地過生日。”
我寫下:
“汶川教會我們一件事:
山會崩,人會散,但人心不能沉;
災難不能定義我們,回應災難的方式才定義我們。”
二、桃坪羌寨:石頭牆內的時間守望者
第二天,我去了桃坪羌寨。
這是世界唯一保存完好的羌族碉樓群之一,也是我此行最沉靜的一站。寨子由石頭築起,屋與牆相連、道與房相通,是一個“活著的防禦結構”。
我跟隨一位羌族老人穿行在巷道中,他指著每一麵牆,講它們在抵禦戰亂、雨雪與歲月中留下的痕跡。
他說:“羌人不怕沒有城,怕的是牆心鬆了。”
我問:“牆會倒嗎?”
他淡淡一笑:“牆會倒,人不倒;人若倒,再高的城也隻是廢墟。”
我站在寨牆之上,遠望岷江穿穀而來,一群孩子正在碉樓下跳圈圈,我仿佛聽見時間在石頭縫裏呼吸。
我寫下:
“羌寨不是觀光地,是一座石頭記憶宮;
每塊磚都寫著‘我們還在’。”
三、鬆潘古道:邊貿舊城的馬蹄餘音
我第三站去了鬆潘,這座古城是阿壩州的行政中心。
曆史上,它是藏漢回羌四族交匯之地,是通往西寧與拉薩的咽喉,是馬幫與驛路的重要關隘。
我在城牆下走了一圈,街道依舊青石鋪路,古橋仍存,一些馱馬鈴鐺懸在客棧門口——雖然如今的鬆潘已不再馱鹽,也不再出兵,但她的“關隘氣質”依然藏在每一塊青磚中。
我遇到一位藏族小夥子在城牆邊賣唐卡,他說:“我們祖上是馬幫,鬆潘的城門就是他們卸鞍的地方。”
我問他:“現在你覺得鬆潘還有意義嗎?”
他拍了拍身邊的畫布:“你看這些圖,不是為了賣,是為了留下。隻要城牆還立著,我就畫下去。”
我寫下:
“鬆潘,是一座不靠進攻活著的城;
她靠守,靠等,靠慢慢把自己‘講清楚’。”
四、九寨溝與黃龍:水與鈣的協奏,顏色之外的深意
我最後兩日去了九寨溝與黃龍。
九寨溝以水著名——翠海、疊瀑、藍池、箭竹林,顏色變幻如夢似幻;而黃龍則以鈣華地貌震撼心魄——階梯狀的彩池群落像一串串天空遺落的琉璃。
但我不滿足於“拍照打卡”,我更想找水背後的“精神”。
於是我在樹正寨村借宿,寨子藏在景區深處,一位老藏族婦人請我喝酥油茶,茶苦而香。我問她:“你們在這裏住了幾代?”
她答:“從有水那年起。”
我沉默。
她忽然對我說:“水來不是為了讓人照相的,是為了讓人聽聽山怎麽流淚。”
我寫下:
“九寨不是色彩,是流動的語言;
黃龍不是地形,是沉默的脊梁;
它們在說:這裏雖美,但你不能忘記它是高原邊緣,是地殼之傷。”
五、地圖落筆·下一站雅安
阿壩,是我此行最“破碎”的一章,卻也是最“重塑”的一章。
她不靠完整來證明自己存在,而靠“從廢墟裏站起”的方式提醒我:一個地方的真正力量,不是它擁有了多少,而是它失去了什麽還能留下尊嚴。
我攤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岷山斷裂帶北緣落筆:
“第138章,阿壩已記。
她是斷裂之後的骨,
是多民族的肩,
是高原流出的水,
是不問來路、不忘回響的‘活著之書’。”
下一站,是雅安。
我要從高原回到盆地邊緣,走進茶馬古道上的第一關,聽雨城的水聲,看熊貓的林地,感受青衣江的低吟與文化交匯的濕潤底色。
我合上筆記,望向岷江東流,對自己輕聲說:
“記憶之後,是柔情——雅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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