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晚終於在期中考試前吃到了傳說中的那餐雞肉，不幸的是，每人隻能分到兩塊肉，幸運的是，她被分到的好歹是雞胸肉，錢偉強碗裏的是一截雞脖子，和一塊雞架骨。
    “我真慘。”錢偉強邊難過邊把雞脖子嗦得震天響。“怎麽就不能多給點肉。”
    “有就不錯了。”何施珍把皮肉分離，先把雞肉丟嘴裏嚼，把雞皮放邊上，留著等會再吃。“剛才去抬飯的時候，食堂的嬸嬸說，今天的青菜也是用雞湯燒的，怪不得那麽香。”
    能不香嗎？那群雞每天吃到撐，再不香就對不起那麽多孩子拿來的菜葉子，和趴地上捉的蟲子了。
    “明天又是我們班值日了，我們是不是得先去鏟雞屎？”菜園子裏的施肥還得靠那群雞。
    “雞圈明天是2班管的吧？他們鏟完了給我們不就好了？”
    “是啊，我們還得去捉蟲呢。”
    ……
    沈非晚突然吃不下了，這群孩子也不嫌惡心，吃著飯聊著屎。
    自己也是命苦，怎麽這年頭的勞動課是真勞動呢？
    唉~
    在小學生們的期中考試到來前，還有一件重磅消息砸向了全國人民的心頭。
    那就是要恢複高考了。
    1977年10月，國務院批轉教育部《關於一九七七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當月21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和教育部負責人《答記者問》，正式宣布恢複高校統一招生考試製度。
    一時之間，各大媒體都在宣傳恢複高考的消息，並透露高考時間就在一個多月以後。
    一時間，全國的青壯年們都沸騰了起來，尤其是鄉下的知青們。
    大家在鄉下待得太久了，最久的老三屆都已經待了十年了，不少人早已對返城失去了希望，在當地結婚生子落了根。
    但現在，隻要你考上大學，不僅能回城，還能給你安排工作……
    這怎麽不算一張又香又甜的大餅呢？
    許國榮在報紙還沒登消息之前，就給紡織廠打了個電話找許玉枝，讓他倆周末帶著孩子回了趟許家。不過消息在周五就上報了，他們周日才到的許家。
    門才開，鞋子都沒換，許國榮就開口問了。
    “瑞生你妹妹是不是還在鄉下？沒結婚吧？她準備參加高考嗎？”
    在鄉下沒錯，沒結婚也沒錯，但是高考吧……
    “……她說她就不參加了。”
    沈瑞生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小，主要是有點難為情，為自己妹妹的不求上進而難為情。
    果然，許國榮眼睛一瞪，語氣裏帶著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為什麽不參加？這機會有多難得她知不知道！”
    經過幾個月的適應恢複，那股上位者的氣勢全都回來了。
    沈瑞生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她說她都沒上過高中，就是個初中畢業，而且成績也不好……”
    其實21號那天，沈淑芳剛挑著扁擔上門，報紙是許玉枝拿回家的，一家四口圍在桌子前一起看的新聞。
    當時許玉枝就勸她高考來著，結果沈淑芳說什麽來著？
    [嫂嫂，我覺得這個做人吧，還是得有點自知之明的，我就不是讀書那塊料，更別說高考了……我去那兒，就是坐著看題目的，純粹浪費報名費。有那個時間我還不如多做點發卡，還能多賺點錢呢！]
    過於清醒的認知，讓許玉枝和沈瑞生都無話可說。
    隻有許國榮還沒放棄勸說，“這次高考麵向的招生對象特別廣泛，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都可以的去參加！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人多但學習素質參差不齊你們懂嗎？大家都很多年沒有讀書了，誰能比誰好到哪裏去？不是還有一個月半嗎？她複習一下說不定就能考上呢？”
    這話許玉枝對沈淑芳也說過，不試試怎麽能知道呢？
    結果沈淑芳說，她能考上，得祖墳上所有的煙都冒完了才能有這個說不定。關鍵是她家祖墳可能不會認她這個不孝女。
    許國榮氣結，他本來還想著幫著搞點複習資料過來，結果親家小姑子是個扶不起的。
    “爸，你別氣了。”許玉枝勸慰道，“淑芳說的也沒錯，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這口文化飯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得靠著這口才能活的。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說不定以後她能在其他道路上做的很好呢？”
    許國榮哪能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為沈淑芳丟失這個機會而感到惋惜罷了。他背著手在客廳裏來回踱步，聲音沉沉的說著，
    “現在鄉下的知青也都基本飽和了，國家一直在討論這些知青們的安排。高考是一條出路，招工、征兵也是。但這些都得她自己努力去爭取，明白嗎？”
    “一個蘿卜一個坑，她要是自己不急，等城裏那些工作都被占滿了，她再回城，還能落到什麽好處？”
    “凡事都需要搶占先機！”
    許國榮說到這，還看向了許玉枝，“你呢？玉枝？你打算在那個紡織廠呆一輩子了嗎？你可以是個大學生！”
    許玉枝：我這大學生過於冒牌了，還是原地不動比較安全。
    她低著頭不說話，給許國榮氣得，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這麽不求上進呢！真是氣死他了！
    “外公！吃飯了！”沈非晚端著一盤菜從外麵走進來，放在桌上，後麵還有許篤正和許佑安，人手一盤菜，最後進來的是章朝瑩。
    她見沈瑞生和許玉枝跟倆孩子似的站著聽許國榮教訓，就來氣。
    “行了，人才到你都不讓她們坐下，就一個勁的叨叨，快坐下來吃飯吧！有事吃完飯也能說！”
    許國榮清了清嗓子，是有些渴了，
    “先吃飯，先吃飯！”
    章朝瑩坐下來，給三個孩子各開了一瓶汽水，笑著說，
    “下個月頤安和棟芳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我們這桌子啊，真能坐得滿滿當當的！”
    許篤正一喜，“爸爸媽媽要回來了？什麽時候啊？”
    “下個月中，信上寫的是周三下午，到時候你們學校請個假，我們一起去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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