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程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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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輩,大破賊”
方步亭慢慢抬起雙眼,迎著程小雲擔憂的目光,緩緩伸出微微顫抖的左手
“小雲,我是個賊嗎?”
程小雲緊忙上前,右手抓住方步亭的左手
“好燙!”
她左手探著方步亭的額頭
“步亭,你在發燒!王媽!王媽!蔡媽!”
大夫起身,移步到窗前桌旁。程小雲整理著方步亭的枕頭,窩上被,用濕毛巾蘸著擦拭方步亭的額頭,麵露憂色。
“方夫人”
程小雲將投好的毛巾,放在方步亭額頭上,起身退到大夫身旁。
“趙大夫”
“方夫人,按照這個方子服藥即可,方行長這是急火攻心導致的發熱,加之最近北平的天氣不穩定,時冷時熱,晝夜溫差又大,前些日子,我給方行長看病的時候,也曾提起注意溫差,這種天氣,健康的小夥子都有可能一不留神就會傷風,更何況…”
“前些日子?”
“是啊,前些日子,謝襄理來找我,說方行長心髒突然不舒服不便行走,為此,在方行長的車上進行的診斷”
“他心髒不舒服?”
“方行長長期處於緊張的情緒之下,加上工作壓力,過度勞累,神經衰弱導致的休息不足,致使心前區疼痛感,壓榨感,伴有燒灼感,同時多汗和頸肩部的放射痛,我當時開了一些藥,緩解疼痛,改善睡眠,還叮囑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就會落下實體病的。”趙大夫歎了口氣,他明白,雖然自己隻是大夫,不過問政治,但是從方孟敖帶領著青年航空服務隊駐紮北平擔任起經濟稽查大隊大隊長時,學生的沸騰,老一輩派係波濤暗湧,整個北平陷入極度狂熱和相對沉默,沒有一寸草地,未被扶動。他知道方孟敖與方行長愛恨糾葛的父子情,他明白方行長為人之父,有愛說不出,又恨對自己出的揪心與憂愁。趙大夫搖了搖頭,將藥和方子一並放在桌子上“方夫人,請您叮囑方行長按時服用,趙某就先告辭了。”
程小雲雖是方步亭續的弦,此前也一直住在別館,但她是一個懂禮節,深諳世事,但又很知性的女人,往日的她,一定會將客人送到門外,但此時,她隻想握住眼前這個,將一切苦難自己默默抗的男人,碎了牙齒將血水咽下的男人,雖然將自己藏在身後卻又對自己愧疚的男人,她隻想握住,她深愛的這個男人,握住他的手,除此都將不複存在。
翌日清晨,方步亭迎著初陽的光,睜開眼睛,他看著程小雲紅彤彤,淚汪汪的雙眼:“一夜沒睡?”
程小雲擦了一下眼角:“你本該和我說的。”
“說什麽,說北平分行的賬,說我們這對父子,皆因我拋妻棄子,那樣對你不公平。”方步亭喘著粗氣,但說話有氣無力。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程小雲剛要起身,方步亭握住她的手,“再陪我,坐一會吧。”
程小雲彎下身子,伏在方步亭的胸膛,隨之起伏,不語。
程小雲熬了些蔬菜粥,方步亭吃半碗,服下藥就又睡了。
晚上謝木蘭回到家,一聽說方步亭生病的消息,就哭唧唧的趴到方步亭床前:“大爸,你可不能有事,你有事了,我怎麽辦呀!”
三個孩子中,方步亭最疼的就是謝木蘭,因為看到她,他就像看到自己在大轟炸中去世的女兒,方步亭將手放在謝木蘭的頭上,滿眼寵溺的說:“大爸沒事,大爸就是累了,過兩天就好了,啊~”
謝培東看著自己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上前拉住謝木蘭的胳膊:“走吧,別在這胡說八道了,讓你大爸好好休息休息。”
“大爸,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謝木蘭不情不願又不敢反抗,隻得起身。
“小嫂,你費心了。”
程小雲看著謝培東點了點頭。
方步亭看著謝木蘭微笑著點了點頭。
謝培東拉著謝木蘭退出房外,回身又看了一樣方步亭,看了一眼程小雲,將門關上。謝木蘭噘著嘴,頭也不回,直奔自己的閨房。
方步亭轉過頭,對著程小雲說:“好了,你守了我一天一夜,也回房間去休息一下吧,我都已經好多了。”
程小雲用身子依著方步亭,把枕頭鋪平,又扶著方步亭躺下,轉身走到床的另一邊,坐在床邊上說:“回哪去啊?孟敖回來後說夫妻就應該住一起,讓我搬回來住。姑爹坐著孟偉的車把我的行李搬過來,你讓我回哪去?”
方步亭楞楞的看著程小雲,程小雲慢慢躺下,將手搭在方步亭的胸前,“以後啊,你在哪睡,我就在哪休息。”
方步亭抬起一隻手,疊在程小雲的手上,包裹的嚴嚴實實,就像他想要把程小雲保護的嚴嚴實實一樣。
方步亭養病期間,也未落得消停,五人組解散後,方孟敖不消停,梁經倫不消停,徐鐵英不消停,馬漢山是不得消停。他方步亭氣的心髒病發都不得抽身,現在想以病退養,更是癡人說夢,這場用兒子打老子,靠老子壓兒子的戲,就算是主角想罷演,寫戲的人,看戲的人,也不會撤戲台子的。
方步亭的燒是退了,可是總會咳,大夫說是燒雖然退了,但體內的火還未全部消散,才會落得個咳嗽的毛病,但不是永久性的,隻要慢慢調養,就會見好。生了一場病,方步亭整個人瘦了一圈,程小雲瘦了兩圈。
程小雲每天都會在廚房,變著方的熬一些緩解咳嗽症狀的養生湯。方步亭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怕咳嗽聲被程小雲聽到,每次都用手帕把嘴捂嚴實,克製自己盡量不要咳嗽,可這咳嗽不像是腹痛用力按壓可以稍作緩解,有時甚至,越是想克製,越是咳,情況抑製不了,還會憋的臉通紅,適得其反。方步亭本是怕程小雲擔心,結果被程小雲全看在眼裏,隻不過,你不聞,我不語。
趙大夫囑托過,方步亭需要多休息,少工作,這樣不僅是對止咳,更重要的目的是對心髒。程小雲從不幹涉方步亭的工作,北平分行的事,她也絕不會過問一丁半點,她從不踏入家中二樓那間永遠關緊的書房,但她有底線,她的底線是方步亭的身體健康。自方步亭恢複辦公後,她令人在書房外安置了一處茶餐桌,隻要是方步亭一進書房,她就坐在外麵喝喝茶,看看書,她不進入書房,也不去敲書房的門,她就是坐在那等著,隔著房門陪著,一直到方步亭出來,兩人一起回臥室休息,因為程小雲一直默默的等在外麵,方步亭還會有所顧慮。
方家二公子大鬧五人小組後,這天,曾可達登門,嘴上道是拜訪,實際是醉翁之意,卻未曾想,他拿出範大生的壺,“蔣先生ji
g國清賞”,更是將一壺三杯,比作方家父子,麵對眼前這個青年將軍,他和他所代表的少一輩勢力正在逼迫著方孟敖親手割裂這血水筋肉,現在卻在這冠冕堂皇。
方步亭送走曾可達,目光遠遠地望向了仍然擺在桌上的那套茶具,茶壺上的字在這個距離是看不見的,可那幾個字竟像自己能夠跳出來,再次撲向他的眼簾——“蔣先生ji
g國清賞”!
程小雲又溫了遍湯,坐在書房外加設的茶餐桌旁望向虛掩的縫,聽著方步亭一陣劇烈的咳。終於,方步亭推開門走出來,在程小雲的對麵坐下來。
“小雲”
“先喝湯”
“小雲”
“剛溫好的,一會該涼了”
方步亭起身,坐到程小雲旁邊,握住程小雲的手,迫使程小雲停下盛湯的動作,“小雲,過些日子,我會安排孟敖,孟偉,木蘭還有孝鈺一起出國,去留學,你也一起去,我會安排好住處,會給你們開設一個賬戶,存一些錢,夠你們在國外生活,衣食無憂。”
程小雲,轉過頭,抬起眼睛,迎上方步亭的目光“你不走,我哪都不去,我說過,有你的地方,就有我。”方步亭望著眼前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堅毅的女人,他意識到,這些年來,他帶著對過世的妻子、女兒的虧欠,帶著對兒子的思念,他的一顆心,分享給程小雲的太少,太少。
這一夜,方步亭抱著程小雲,自從方孟敖帶著青年航空服務隊抗命不投一彈一炮,再到程小雲搬到方府,每日照料他的身體,他還從未這樣抱過程小雲。他吻她的額頭,吻了一雙為他流盡眼淚的雙眼,吻了她的鼻尖,再到她的雙唇,隨著舌尖的碰觸,喘息逐漸加重。他們彼此褪去衣服,倒在床上,愈吻愈烈,他的手探向她的伸出,她的手握住他的激情。方步亭抬起頭,深情的看著程小雲,她略微紅的臉,發熱的雙耳,他愛她,他慢慢地低下頭,從她的脖子向下吻,吻她的鎖骨,吻她的雙峰,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最後與她融為一體,共同起伏。
陽光透過窗灑進來,懶洋洋,程小雲在方步亭的懷裏醒來,她抬眼看著方步亭熟睡的臉,她是如此幸福。她想起身,去為他準備早餐,可剛一挪動身子,便被方步亭雙臂緊緊抱住,“就這樣,再睡會,就這樣,讓我再抱你一會。”程小雲環著方步亭,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她聽到他的心跳,咚,咚,咚,這一刻,這顆心為自己而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