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08章 利用危機,去尋找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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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揚將一份剛剛收到的內部通報輕放在鄭儀的辦公桌上,臉色有些凝重。
“秘書長,省紀委那邊轉過來的……關於城投集團和陳默同誌的匿名舉報材料。”
鄭儀的目光落在那個薄薄的文件夾上,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早就預料到,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錢漢忠的死和劉衛東的離開,隻是暫時壓製了明麵下的衝突,但深層次的矛盾和敵意,絕不會輕易消失。
他們動不了他鄭儀,就把矛頭對準了風頭正勁、看似根基尚淺的陳默。
這幾乎是必然的一步棋。
鄭儀沒有立刻翻開文件夾,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啜飲了一口。
“內容很……聳動?”
他語氣平淡地問道。
“是。”
周揚斟酌著用詞。
“涉及項目質量、資金使用、任人唯親……還附了一些所謂的‘證據’,包括照片、篡改的報表,甚至還有一段剪輯過的錄音。”
鄭儀點了點頭。
“手法倒是老套,但足夠惡心人。”
他放下茶杯,終於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夾,但並沒有翻開,隻是用手指輕輕敲打著封麵。
“陳默那邊,什麽反應?”
“陳總……很平靜。”
周揚回答道。
“他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簡單通報了一下情況。他說……他早有準備,讓您不必擔心,他會妥善處理。”
“早有準備?”
“嗯。他說,從他走進城投集團大門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所以,在項目管理和內部管控上,從未敢有絲毫懈怠。所有的流程、所有的賬目、所有的決策記錄,都留有清晰的、經得起檢驗的痕跡。”
鄭儀緩緩靠向椅背,臉上露出笑容。
“好小子。”
他低聲說了一句,像是讚歎,又像是欣慰。
陳默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好。
沒有驚慌失措,沒有急於辯解,更沒有跑來向他訴苦求援。
而是以一種近乎冷酷的冷靜和自信,告訴他:我早有準備,我能處理。
這種沉穩,這種擔當,正是鄭儀最看重、也最需要的東西。
他要培養的,不是一個需要他時時庇護、處處操心的下屬。
而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麵、甚至在未來能夠接替他繼續推動明州變革的得力幹將。
溫室裏養不出參天大樹。
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
這次舉報風波,對陳默來說,既是一場危機,也是一次絕佳的考驗和磨礪。
鄭儀決定,不過多幹預。
他要看看,陳默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看看這個年輕人,是否真的具備在驚濤駭浪中駕馭航船的能力。
“周揚。”
“在,秘書長。”
“回複陳默。”
鄭儀的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沉穩和決斷。
“告訴他,市委相信他的為人和能力。”
“這件事,由他全權負責應對。需要什麽支持,可以直接提。但原則隻有一條:實事求是,依法依規,用事實說話,清者自清。”
“是!”
周揚立刻領會了鄭儀的意思。
這是要放手讓陳默自己去闖,去證明自己。
“另外,”
鄭儀補充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讓趙東局長那邊,也動起來。這次舉報,來勢洶洶,背後肯定有人操縱。查!給我往深裏查!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興風作浪!”
“明白!”
周揚肅然應命,轉身快步離去。
臨近傍晚,天色將暗未暗。
市公安局副局長趙東那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城投集團地下停車場一個僻靜的角落。
車子熄火,趙東卻沒有立刻下車。
他坐在駕駛座上,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誰能想到,一年前這裏還是四海集團那個爛攤子的核心,如今卻已經煥然一新,成為了明州城市更新的發動機。
而執掌這個龐然大物的,竟然是陳默這樣一個年輕人。
趙東吐出一口煙圈,眼神複雜。
他和陳默,因為四海集團的案子有過交集,對這個小夥子的能力和膽識,他是欣賞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擔憂。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陳默最近風頭太盛了。
城投項目的成功,讓他幾乎成了明州的明星人物。
但這耀眼的光芒,也讓他成為了所有暗處敵人的靶子。
這次的舉報信,來勢如此凶猛,手段如此卑劣,明顯是衝著徹底搞垮陳默來的。
趙東掐滅了煙頭,推開車門,整了整身上的便裝,朝著電梯口走去。
他沒有走大堂,而是直接乘坐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啟動的高層專用電梯,直達頂樓陳默的辦公室。
電梯門打開,陳默的秘書已經等在那裏。
“趙局長,陳總在等您,請跟我來。”
秘書的語氣恭敬而謹慎。
趙東點了點頭,跟著秘書穿過安靜而寬敞的走廊,來到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
秘書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開。
“陳總,趙局長到了。”
陳默的辦公室很大,但布置得簡潔而現代。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明州華燈初上的璀璨夜景。
陳默沒有坐在那張氣派的老板椅上,而是站在窗邊,背對著門口,似乎在俯瞰著腳下的城市。
聽到聲音,他緩緩轉過身。
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清澈而堅定。
“趙局長,您來了。”
陳默迎了上來,伸出手。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趙東能感覺到,陳默的手很穩,也很涼。
“路上有點堵,來晚了。”
趙東笑了笑,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
“沒關係,我也剛處理完手頭的事。”
陳默引著趙東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
“陳總,你……沒事吧?”
趙東接過茶杯,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道,語氣裏帶著真誠的關切。
“我聽說省紀委那邊……壓力不小?”
陳默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近乎自嘲的笑容。
“說沒事是假的。畢竟,被人用這麽惡心的方式潑髒水,心裏總歸是不舒服的。”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平靜而沉穩。
“不過,也僅僅是不舒服而已。還不至於亂了方寸。”
“那就好。”
趙東點了點頭。
“鄭秘書長那邊……”
“秘書長已經知道了。”
陳默接過話頭。
“他的意思很明確,相信我能處理好。”
趙東鬆了口氣。
“那就好。需要局裏怎麽配合,你盡管開口。網監支隊那邊,我已經讓他們加大力度,深挖這次舉報信的來源和背後的網絡水軍。”
“謝謝趙局長。”
陳默誠懇地道謝,但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我請您來,主要不是為了這件事。”
“哦?”
趙東有些意外。
“不是為了應對舉報?”
“應對舉報,是題中應有之義。相關的證據鏈、流程記錄、財務賬目,我都已經準備好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省紀委的調查組下來,我們坦然麵對就是了。”
陳默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你的意思是?”
趙東疑惑地看著陳默。
陳默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趙局長,您不覺得,這次舉報……來得太巧了嗎?”
“太巧了?”
“沒錯。”
陳默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冷靜的分析。
“錢老剛走,劉書記剛調離,明州的局麵看似平穩,但實際上,舊的平衡被打破,新的秩序尚未完全建立。這個時候,正是各方勢力最敏感、也最容易躁動的時候。”
“選擇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攻擊我,攻擊城投集團,其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搞垮我陳默個人。”
趙東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他聽出了陳默話裏的深意。
“你是說……這是衝著鄭秘書長去的?是想通過搞垮你,來打擊秘書長的威信,幹擾明州下一步的布局?”
“很有可能。”
陳默點了點頭。
“甚至可能……還有更深的目的。”
“比如?”
“比如,攪渾水。”
“把明州的水攪渾,製造混亂,讓省裏對明州的領導班子產生疑慮,從而影響……明年換屆的人事安排。”
趙東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盤棋就下得太大了。
背後的黑手,其能量和野心,也遠超想象。
“所以,趙局長,”
陳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趙東,語氣變得異常堅定。
“我們現在要考慮的,不應該僅僅是如何擺脫汙名,證明清白。”
“那太被動了。”
“我們應該主動出擊!”
“趁著這次舉報,順藤摸瓜,揪出幕後真正的黑手!”
“隻有把藏在暗處的毒蛇挖出來,才能真正消除隱患,確保明州的大局穩定!”
趙東看著陳默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銳氣和決心,心中震撼不已。
這個年輕人,果然不簡單。
在自身深陷輿論漩渦、承受巨大壓力的時候,他想到的不是自保,而是反擊!是利用危機,去尋找戰機!
這種魄力和格局,絕非常人所能及。
“好!”
趙東眼中也閃過一絲厲色。
“你說得對!老是防守,太憋屈了!”
“這次,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
“不過……”
趙東冷靜下來,提出了現實的問題。
“對方手段很狡猾,用的是匿名舉報,網絡水軍也是層層偽裝,想要揪出幕後主使,難度不小。”
“難度是不小,但並非沒有突破口。”
陳默似乎早有準備。
“趙局長,您還記得……之前汙名化建築工人事件中,那個叫柳青青的女研究生嗎?”
“柳青青?”
趙東眉頭一皺。
“記得。省大學那個思想偏激的研究生,她父親是柳氏建工的老板。我們判斷她可能隻是個被利用的棋子,一直在暗中監控。”
“對,就是她。”
“我讓人側麵了解過。這次針對城投項目的舉報材料中,有些‘技術細節’和‘專業術語’,非常內行,不像是普通網民能編造出來的。”
“而柳青青的父親,柳氏建工,是明州本土一家頗有實力的建築企業。他們對工程建設、項目預算、招投標流程,乃至……如何‘合理’地偷工減料、如何做賬,都再熟悉不過了。”
趙東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這次舉報信裏那些看似‘專業’的造假內容,可能就出自柳氏建工的手筆?柳青青的父親柳老板,很可能參與了其中?甚至……他就是重要的知情者或參與者?”
“這是一種合理的推測。”
陳默謹慎地說道。
“柳氏建工在四海集團時代,就承接了不少政府工程,與錢漢忠那個圈子關係密切。雖然四海倒了,但他們的利益網絡未必就徹底瓦解了。”
“這次他們跳出來,一方麵可能是想借機報複,另一方麵,也可能是受人指使,或者……是想在新的權力格局中,重新尋找靠山,表現‘價值’。”
趙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柳氏建工,確實是一個極其可疑、也極具價值的突破口。
“我明白了!”
趙東站起身,臉上帶著刑警特有的那種獵手般的興奮。
“我立刻調整偵查方向,重點圍繞柳氏建工和柳青青的社會關係、資金往來、通訊記錄進行深入調查!”
“尤其是柳老板!看看他最近和哪些人有不正常的接觸!我就不信,抓不住他們的狐狸尾巴!”
“趙局長,拜托了!”
陳默也站起身,鄭重地說道。
“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打草驚蛇。”
“放心,我有數。”
趙東點了點頭。
“這幫人,既然敢跳出來,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兩人又低聲商議了一些細節。
隨後,趙東便匆匆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