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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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觸碰的感覺宛若烙印。
神祇的手指微微用力,揉搓著那片柔嫩的皮肉,指尖摩挲著唇瓣上的紋路。
蘇澄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不是因為這些動作,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而是她的生命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蘇澄:“殿下——”
唇上輾轉的手指倏然加重力道,指腹抵開她的齒關,不容抗拒地侵入濕熱的口腔。
他的手太大,一指壓住瑟縮的舌尖,指節卡在她臼齒之間,她就被迫隻能張著嘴了。
蘇澄品嚐到油墨、硝石與鐵鏽味,混合著絲絲縷縷的血腥。
某種灼熱的氣息湧來,像是金沙灌入了咽喉。
曲起的長指在上顎刮了一下,被放開的舌尖想要推拒,卻被對方趁機絞住,輕輕揉搓著柔軟的舌麵。
太熱了。
蘇澄覺得像是吞了團火,仿佛剛從鍛爐裏鉗出的馬蹄鐵,又像是卷軸上融化的火漆。
就這樣堵死了所有的爭辯和疑問,封緘這場不公平的交易。
蘇澄下意識想推他,然而他們體型差得太多,她抬手就撞上一片滾燙堅硬的腹肌。
蘇澄:“……”
指尖陷入溝壑分明的肌肉裏,蜜棕色的皮膚光滑無比,宛如裹著絲綢的鋼鐵。
沿著那紋路滑下去,能清晰感受到每一束肌理的走向,以及其中蘊含的無盡力量。
那腰腹間垂落的赤金鏈條正在輕晃,冰涼的金屬節蹭過發顫的手背。
她的指尖觸到了纖細的圓環。
在那華麗繁複的腰鏈之下,還隱藏著花紋精美的臍環,綴著水滴狀的寶石,像是幾顆墜落的眼淚。
“日落之前。”神祇輕聲呢喃,“我會等著你。”
不!
蘇澄絕望地想著。
那一瞬間,她都能感覺到身體變得沉重,好像某種無形的枷鎖捆綁了她。
神祇抽出了手指,抬起頭看向店鋪櫃台。
他展臂做了一個優雅而略微誇張的謝幕行禮動作。
蘇澄沒有看到這一幕。
但她的感知世界很快也變化了。
光影全然散去。
蘇澄靠在貨架上,劇烈地喘息著,汗水順著發絲淌過臉側,從領口到後心的衣料幾乎都被浸濕。
她用力地咬著嘴唇,試圖確定這不是一場夢。
唇瓣似乎還殘留著熱意,然後被一陣刺痛所貫穿。
糟糕。
這好像是真的。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店裏的議論聲消失了,櫃台前的兩人齊齊看過來。
“喂,”商店老板滿臉莫名其妙,“你是染上了什麽疾病嗎?別死在我的店裏!”
凱靜靜地盯著她,視線短暫地在她身後停留片刻,接著就落在她臉上。
那雙凜銳金眸裏帶了幾分關切,“你還好嗎?”
蘇澄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她抹去額頭的汗水,順便用手擋住了眼睛。
在感知世界裏,火精靈的存在如此鮮明,像是黑暗裏燃燒的火炬。
它們的熱度、狀態、數量,全都清晰無比地映在了腦海裏。
旁邊的雷元素和風元素也是一模一樣。
她能感受到那法陣裏束縛的元素精靈極多、比看起來還要多得多。
足夠完成各種大型法術。
蘇澄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風元素的法陣上,禁製驟然崩裂,化作無數金色光屑,被束縛的風精靈尖嘯著四散開來。
其中一部分歡快地奔向她,煙青色的風流劃出一道道弧狀的軌跡,在她身邊凝聚成了片片風刃。
蘇澄:“……”
櫃台後的老板驚得拍案而起,“隻有特等以上的天賦才能打破這種縛靈魔陣的禁製——”
老板一邊說一邊看向她,渾濁的眼睛裏亮起精光,“小姑娘,你有老師了嗎?”
蘇澄沒心情說話,隻胡亂搪塞:“有了。”
老板撇嘴又坐了回去,“十個金幣,或者你自己來修複我的魔陣。”
“好的,”蘇澄從口袋裏摸出十個金幣,“對不起。”
老板哼了一聲,伸手抓過金幣,又將之前整理好的其他材料丟出來,“快滾。”
說完她就又回到櫃台裏麵,再也不管外麵的事了。
蘇澄心情沉重地走過去,想要扛起裝著各種藥劑素材的箱子,卻發現自己根本舉不起來。
蘇澄:“?”
看起來也就最多二三十斤的樣子吧?
“裏麵有幾種容器的材料比較特殊,會稍微重一點——”
凱俯身單手拎起箱子,“我來拿吧。”
蘇澄歎了口氣,“如果我能活過今天晚上,我就試試去修煉鬥氣,我發誓。”
黑發男人低頭瞧了她一眼,眼神在晦暗的房間裏看不分明。
半晌,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握住少女單薄的肩膀,“如果你是真心的,我都可以教你,在我們抵達帝都之前。”
蘇澄訝然,“哈?”
他彎了彎嘴角,“隻要你不嫌棄,畢竟我不是什麽名校的教授長老。”
蘇澄嗤笑,“那種人算什麽——”
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殺”死了一個那樣的人。
雖然並非她親自動手。
蘇澄說著又變了臉色,想到自己和契約之神的交易,頓時覺得渾身發冷。
倘若今天落日之前,自己沒能向他獻上一個背誓者呢?
所謂的背誓者又是怎麽定義的?
背叛誓約的人?
找一個結婚出軌的?
他們應該在婚禮上給出過承諾。
找一個賣假冒偽劣商品的?
他們或許違背了合同的要求。
找一個貪汙受賄的?
他們在就任帝國官員時都曾宣誓。
……不對!
還要特等天賦!
魔法天賦有很多種,但一般來說,所謂的特等天賦,指的就是元素共鳴等級。
——低等、中等、高等、特等。
共鳴者當中,十之八九都是低等天賦,中等已是少見,高等就算是千裏挑一了,特等更是鳳毛麟角。
蘇澄拋棄了去妓院找已婚嫖客的想法。
契約之神給她出了一個大難題。
倘若日落之前無法完成交易,蘇澄毫不懷疑自己的下場會和李長老、以及那位學妹一樣。
“先生——”
蘇澄扶住肩上寬大遒勁的手掌,仰起頭看向麵前的男人。
“之前薩沙唱過的那首歌,《忒提亞的喪鍾》的最後一句,‘詭辯者與欺詐師在向你獻禮’,這指的是什麽?將背棄誓約的靈魂獻給契約之神?是吧?”
凱緩緩點頭。
按照那個歌詞講述的故事,契約之神鼓勵神眷者們玩弄文字和條款,誘使更多人成為“背誓者”。
蘇澄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拍拍他的手背。
“對了,既然這家沒有,那魅魔血液先不找了,我要走了!你繼續逛,團長先生!”
凱有些不解,手上動作一頓,長指扣住她的肩膀,將人按在了原地。
“你很著急嗎?”
“是啊,”蘇澄用力點頭,“我準備給自己上個‘風步’,能跑得稍微快一點,還能翻個牆什麽的。”
他愣了一下,“你要去哪裏?”
蘇澄也沒想瞞他,“魔法公會。”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麵前的男人陡然俯身,展臂箍住她的腰。
地下街潮濕的黴斑氣息被疾風吹散。
他單手抱著她在小巷裏飛掠。
呼嘯的風聲中,周遭的景物都被拉長、扭曲——
攤位上橘黃的燭光、暗藍的魔晶燈以及店鋪招牌上符文的亮澤,這一刻盡數融化成多彩的鋼水,在視網膜上散落成細碎的色塊。
她看到某個攤主點燃了煙鬥,飛濺的火星化作猩紅殘影,拖曳出流星似的焰尾。
另一個攤主正在展示某個魔法道具,紫紅交織的雷球在掌心散開,宛如煙花般的光絲扯成了纖維狀,映在對麵店鋪滿是汙垢的黃色櫥窗間。
蘇澄來不及去捕捉更多信息了。
她緊緊攥著自己的遮陽帽,上一秒映入腦海的事物尚未被解析,下一秒已經被帶出了縱橫交錯的地下街區。
這並非來時的路。
下城區擁擠繁密的民宅,栽植各類果蔬的花園,爬滿青翠藤條的牆壁,一切都化作瞳孔中支離破碎的映像。
她聽見風裏傳來路人的驚叫聲。
背後倚靠的胸膛寬厚滾燙,本該鑽入皮膚的熱意也被狂風吹開。
轉瞬之間,他們站在中城區的廣場上,周邊遍布著各種工坊和商鋪,前方有兩座宏偉的高塔南北對峙。
那是魔法公會和戰士公會。
因為設施齊全、各項條件俱佳,兩大公會都借出了自己的地盤,將一部分區域租給前來招生的院校。
此時廣場上停泊了馬車無數。
或是鑲金嵌銀、珠簾繡幕上印著家族紋章,身著華服的少爺小姐們相繼下車,身邊的侍從抱著裝滿魔法道具的箱籠、光彩流溢的有品階的戰士武器。
或是由帆布覆頂、鬆木車身的桐油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從外地匆忙趕來的年輕人,獨自提著行李箱,滿懷期待地走向公會的大樓。
偶爾還能看到套著韁繩的魔獸,鷹鷲們撲閃著翅膀,飛馬用蹄子敲打著地麵。
因為周圍的人太多,某些魔獸的狀態不是很好,但因為受過嚴格訓練,所以尚且沒有失控。
“……這樣或許會快一點?”
蘇澄聽見耳畔傳來聲音。
她的脊梁貼著男人厚實的胸口,幾乎能感受到後者說話時的共振。
“一點?”蘇澄眨眨眼,“應該是億點吧。”
“是嗎,”凱沉默了兩秒鍾,“我不清楚你的魔法水平,自然不能妄自下定論。”
他們立在人潮湧動的廣場邊緣,他彎腰將她放下來,大約是怕她站不穩,一手還虛虛地撐在她的腰後。
蘇澄回頭看他。
倘若她現在沒有要命的急事,那她必然有很多話要說。
“……謝謝你,團長先生。”
蘇澄這麽說著,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悲涼。
她的生命可能就剩下最後幾小時了。
“如果,”蘇澄輕聲道,“如果我們明天還能再見,我可以加入你的傭兵團嗎?”
凱垂眸望著她。
他用那雙冰冷沉靜的金眸盯著她,視線落在她的下頜,輕輕抬起手,似乎想觸碰她的嘴角。
接著又放下了胳膊,“我以為你已經是了。”
蘇澄仰頭與他對視,“啊?”
後者微微揚眉,“你喊我團長。”
蘇澄呆了,“那隻是某種愛稱——”
凱:“?”
蘇澄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就是,把你當朋友的意思——”
說著轉身就跑。
結果沒竄出兩步,又被後麵的男人按住肩膀,將扳了回來。
少女漆黑的鬈發略顯淩亂,或許因為緊張與恐懼,麵龐泛著缺血的蒼白,唯有唇色格外嫣紅。
被咬破的唇瓣,似乎還微微發腫,像是熟透的、幾乎要滴落汁液的漿果。
凱擦去了她嘴邊的血跡,“祝一切順利。”
說著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