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侯府大門緊閉，內院悄悄熱鬧了一晚上。
    顧遠懷第一次在侯府裏沒有束縛，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拎著酒杯，一個個敬酒。
    府裏下人有暗暗幫過他的都被他敬了一圈。
    結束時，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銘煙他們將他扶回小院，他還迷迷糊糊的叫著：“喝，小爺從來沒有這麽痛快過。娘，娘，您看到了嗎？還是您的人死了，沒死的也快死了！”
    叫著叫著就哭了起來：“娘，兒子不孝，兒子無能啊，讓您受了十幾年的冤屈，兒子沒用。”
    白歡看著銘煙他們服侍他上床，好一會才沉沉睡去，這才轉身出了房間。
    “銘煙，你明日找管家調幾名靠得住的小廝，以後小侯爺出門多跟點人。屋裏就提拔雲燕為一等，在內院服侍小侯爺。”
    銘煙應著。
    “他是小侯爺了，你看到他胡鬧就要提醒他，將來的侯府要靠他自己撐起來的，不能讓人瞧不起，”
    銘煙不以為然：“有娘子在呢，侯府沒人翻得起浪。”
    “我不在呢？”白歡脫口而出，見銘煙和沉香她們都一臉詫異，白歡也沒往下說。
    要不要一直留在汝陽侯府，她還沒想好。
    但與顧遠懷做真夫妻是不可能的，小胖子就像她弟弟一樣。
    “沉香，明日就將齋祥閣收拾出來，該換新的就換，弄好後讓小侯爺搬過去。你去問下顧遠舟的兩個貼身丫鬟雲夕和雲澗如何打算，總之不能近身服侍主子了。”
    沉香點頭：“好。那女娘住安頤院嗎？”
    白歡搖頭：“不用，我還住這裏。還有，將下人們都細細查一遍，有偷奸耍滑不老實的通通發賣出去。其他無過錯的服侍過那邊主子的，都放出去吧，一個不留。”
    她住侯府心裏還是膈應，這裏是自己的地方，不用擔心被人窺探，也不用看到曾經被欺負的地方生氣。
    “對了，你讓管家請幾位口碑好的官媒來。”
    “好。女娘是想替幾位小姐相看嗎？”
    “不是，想給顧遠懷挑……良妾。”
    她其實想替顧遠懷挑合適的未來夫人，但有些事看不到前景，不想太早說出來。又怕顧遠懷誤會，壞了她的大事。
    但可為他物色一位溫柔賢惠的良妾，好打理他的吃穿起居。
    沉香有些震驚，她是知道女娘沒有與小姑爺圓房的，女娘這麽著急為小姑爺尋良妾，說明女娘不打算做小姑爺的真娘子啊？
    “這幾天我很忙，府中的事情就交給你打理了，我帶著豆蔻，再加幾名護院就行。”
    沉香還有些不放心：“豆蔻年紀小，府裏有小姑爺和大管事呢。”
    “聽話。”白歡想了想，“我去見見大管事。”
    白歡將剛才交代沉香的又說了一遍，大管事沒有意見，換了主子，自然下人又會被換掉。
    “這段時間，我要經常出門，府裏就辛苦你和沉香了。”
    大管家忙道：“小的應該做的，您就放心吧。”
    翌日，白歡用完早膳，正準備去長公主府，皇後懿旨就到了，帶來了一品命婦朝服和皇後的賞賜。
    宣旨內侍陰陽頓挫宣讀懿旨，皇後將白歡狠狠讚揚一通。
    白歡謝恩領旨，寒暄客氣了一番，給了豐厚的打賞，將人客客氣氣送走。
    沉香笑眯眯的率領眾人齊聲恭賀：“奴婢參見侯夫人。”
    白歡摸著一品誥命服，百感交集，“起來吧，府裏的下人們一人賞一貫錢。”
    下人們歡呼起來。
    白歡帶著豆蔻和兩名護院去了長公主府，書意一臉笑容迎她：“幾日未見您，怪想您的。”
    “我也想你們呢。長公主可好？”
    書意有些發愁：“哎，還是老樣子，您來的那兩天長公主似乎好些，可這幾日又回去了，不肯開窗開門。”
    “沒關係，慢慢來。”
    長公主在書房，書意領她過去的時候，見書房外麵候著很多人，大門關著，想必裏麵有人。
    白歡想靠近長公主，並非因為董奕，也不是因長公主太苦。
    而是她看出來了，長公主雖然失明，但她手握重權。
    她將來要對付的是貴妃、甚至皇後背後的七望五姓，她必須擁有皇室掌權者撐腰。
    長公主似乎是受董奕之托幫她，既然如此，長公主就會成為她暗中的最大股東。
    書意小聲解釋：“長公主每個月都會見一些戶部、司農寺那些衙門的大人們。這些人總是來向長公主哭窮。”
    白歡詫異：“衙門缺錢不該直接找戶部，為何跑來找長公主哭？難不成宮裏銀庫和戶部都要長公主給銀子嗎？”
    書意不好多說，輕輕哼了聲：“還不是有人讓他們來給長公主添堵啊。本來長公主替聖上在外做了好些營生，每年都給聖上上百萬的銀子，可人家還嫌不夠啊。”
    白歡簡直無語。
    聖上怎麽能這樣？
    她忽然覺得，不一定是來哭窮，是想逼長公主交權吧？
    天觀樓這樣的生意，皇帝一定想擁有，長公主自然不會交出去，這是保護她的砝碼，也是鉗製皇權的重要手段。
    白歡仔細觀察出來的官員，一個灰頭土臉的，看樣子沒討到好，長公主應該是非常厲害的女子。
    白歡不由多了幾分敬佩。
    “書意，你吩咐廚房給長公主準備些甜點，比如甜乳羹之類，帶點水的。她見了這群臭男人，心情一定很鬱悶，喝些甜的湯水，心情會比較愉悅。”
    “好的。”書意去尋了個小宮女，吩咐好了，再轉回來，看到墨香走了出來，就拉起白歡過去。
    白歡給長公主行了禮，問了安。
    很快，宮女送來甜湯和酸乳酪，長公主吃了。
    白歡見她神色不錯，一邊推開窗門，一邊笑眯眯問：“長公主，您可得閑了？”
    一陣清風吹進來，長公主下意識的蹙眉，少女柔軟的聲音瞟了過來，一陣清香靠近。
    “長公主，您想不想親手為自己製一款香？”
    長公主下意識的想拒絕，可一隻軟糯小手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輕輕按摩。
    她焦躁的心莫名就平息下來，少女蹲在她膝前，一邊揉著她的手心，一邊輕輕說話。
    “每個人都是世間獨有的，香也是。每一款香就算名字一樣，配方一樣，但經過不同人的手，得到的香就不一樣。香，可以宣泄心情，寄托情感。”
    長公主靜靜地聽著。
    少女的聲音起輕柔悅耳，就像訴說著動人的故事，聽得讓人心情愉悅。
    “自古以來，熏香最早是用於祭神、拜族，香可讓天上之人感知到，若您燃起您獨有的香，您見不到的人，就能聞到您的香，見到您。”
    白歡感覺到長公主的手心一顫。
    她低下頭，尋著白歡的方向，呐呐低語：“真的嗎？他可以辨別出是我嗎？”
    白歡大受鼓舞，“當然。您自己製出的香，是您喜歡的，那喜歡您的人自然能分辨出來。”
    “好，你教我。”
    白歡大喜：“長公主，我們去花園中荷花池邊的花亭裏製香可好？”
    長公主猶豫：“風大。”
    “今天沒風，天氣可好了，不冷不熱。香料源於大自然，在那裏製香反而更能體會香的本色。”
    長公主沉默一瞬，勉強道：“好。”
    墨香和書意兩人大喜，連忙吩咐出去，一群人簇擁著長公主浩浩蕩蕩出了門。
    長公主常年不出門，一出門就感受到暖陽落在身上，腳步一頓，不由自主的抬頭，一張臉落在驕陽下，那張高貴的麵孔鍍上一圈金色。
    白歡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墨香攙扶她另外一隻手，長公主卻還走得極為小心。
    白歡知道她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大膽的握住她的手，笑著描繪著四周的景致。
    長公主聽著聽著，就像自己看到一樣，聽到鳥兒歡快的叫聲，聞到一陣陣荷花香氣，人越來越放鬆，步伐也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