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歡警惕起來。
    她緩緩走近，萬一聞出什麽有害的味道她會立即製止。
    甄曦率先上場，本來搶著第一輪的貴女們都停住了腳步，互相看看，誰敢與甄曦拚鬥香啊？
    “紀姊姊，唯有您上了，您可是皇後看好的未來太子妃啊。”
    “紀娘子號稱長安第一才女，自然得你上吧。”
    紀太傅之女紀青禾猶豫間，身邊鼓勵的、激將的都有。
    她的視線對上皇後的視線，見皇後也正凝視著她，沒敢再躊躇，上前對甄曦笑笑。
    “甄掌司，請手下留情。”
    甄曦麵無表情：“鬥香鬥的不是燃香技法，而是香本身。就看紀小姐帶來的香好不好了。”
    紀青禾一噎，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想與甄曦爭執。
    區區女官對她未來太子妃來說，不過是個奴婢。
    貴妃笑盈盈的掃了一圈：“還差一位，誰來啊？”
    甄曦和紀青禾上場，論焚香技術和身份地位都是最強的，誰上去誰就是墊底的，這誰敢找抽啊？
    “我來。”
    一聲脆生生的笑聲傳來，一抹嫣紅色蝴蝶般的身影奔了進來。
    貴妃瞪大眼睛：“淮安？”
    皇後也驚訝：“淮安？”
    淮安郡主朝白歡眨了眨眼，走向鬥香台，甄曦看她一眼，讓出中間的位置。
    淮安郡主往中間一站：“開始吧。”
    白歡不知她會焚什麽香，她顧府時天天跟在她屁股後麵，也學著製過香。
    她說不喜歡那些個古老的香品，檀香太厚重，沉水香太濃烈，她學會了製香，就自己在製香房搗鼓過兩天。
    淮安郡主回王府前一天，她興奮的告訴白歡自己研製出喜歡的香品，但還沒來得及給她看看。
    女子比試鬥香，皆以香篆為比。
    香案上已經擺放“香篆七事”中的香勺、香壓、香爐、香筷、火折子。
    直接影響焚香質量的香篆模子和香粉由參賽者自備。
    上百位貴婦貴女們個個都屏住呼吸，仔細觀看鬥香台上的三位女子，她們可是天晟頂尖女子的代表了。
    三人各自取出自己帶來的香篆模子和香粉。
    香篆模子是香篆的最重要的器具，多用銅或玉石材質，民間則多用木，雕刻成喜歡的圖樣，常用的為回紋、祥雲、福字等篆文圖案，也有閨中女子喜歡以花為形狀。
    鬥香台上，三張香案側放，以便帝後和貴妃看得見，席麵上的人也能看得到。
    帝後與貴妃忍不住好奇，紛紛走過去。
    甄曦用的是福字，紀青禾用的是佛手雲紋，而淮安郡主用的是花。
    打香篆除了香篆模子外，最重要的就是香粉。
    一般會用沉香、檀香為主的混合成的合香粉。香粉研磨要求極高，用手指撚搓細膩、無顆粒感，再細篩過篩，去除雜質。
    比試以一炷香為限，三人準備妥當，宮女點燃線香，三人便沉浸式開始打香篆。
    首先是整灰，用香鏟輕輕翻動香灰，使其疏鬆均勻。再用香壓將香灰從邊緣開始，緩慢向中心壓實，反複幾次，直至表麵光滑如鏡。
    壓灰時力度需適中：過鬆則香灰支撐力不足，脫模後香篆易塌陷；過緊則香灰僵硬，模具難以取出。
    然後置篆，最後開始填香粉。
    甄曦和紀青禾都是沉穩的性子，手持香勺穩穩當當，手持香勺沿篆紋凹槽緩慢傾倒，邊倒邊用香勺的背麵輕輕撥動香粉，使香粉填滿凹槽的每個角落，最後再壓實，淨麵、脫模。
    脫模是個技術活，手要穩，一點晃動就有可能前功盡棄。
    甄曦和紀青禾都成功脫模，香篆完整，沒有一點缺口。
    淮安郡主卻是個坐不住的，到這一步已經開始急了，好幾次將香粉弄到篆模外麵，隻好小心翼翼弄出去，再壓香粉。
    甄曦與紀青禾都完成打篆，開始焚香了。
    點香篆的火不能大，避免直接灼燒香篆邊緣，導致香粉碳化。
    淮安郡主更急了，竟然有些手忙腳亂。
    白歡走到她跟前，沒有說話，含笑看著她。
    淮安郡主抬頭，對上她安慰的眼神，浮躁的心頓時靜了下來，脫模整理好後，手持線香，對準花朵的端頭，輕輕接觸香粉，香粉冒出微小火星，且有輕煙升起，再緩緩移開線香火源。
    左右的甄曦與紀青禾的香篆已經點燃。
    白歡已經明顯的聞到了那股甜膩膩的體香，視線落在甄曦的香篆上，香篆的微光似乎與普通香粉不同，火光稍大，香煙卻不大。
    若是隱蔽燃香，人聞到香味，都不一定尋到香煙。
    淮安郡主忽然發現，她的香篆火滅了，手忙腳亂的再點燃線香去燒。
    大殿靜謐無聲，人人微眯眼睛，細細品鑒著彌漫的香味。
    白歡一直盯著甄曦，可她沒有抬頭，隻專注的盯著麵前的香篆。
    香篆點燃後，微弱的火沿篆紋緩慢燃燒，釋放出香氣。
    皇後走到紀青禾身邊，貴妃徑直去了淮安郡主邊上，而皇帝走到甄曦身邊，看著她的香篆。
    白歡忽然眉心一跳，發現皇帝的身子緩緩靠近，似乎在觀察和嗅著香味。
    而一貫巨人以千裏之外的甄曦站得筆直，緊箍的束胸鼓脹的雪白，正好在皇帝的視線之下。
    白歡忽然想到了什麽，飛速看向皇後和貴妃，她們兩的注意力正在各自關注的人身上，沒有一個察覺到甄曦的異樣。
    白歡明白了，甄曦用體香誘惑皇帝！
    但是，為什麽？
    甄曦服侍皇帝這麽多年，若想爬上龍床成為嬪妃非常容易，何必等到現在？
    白歡看了一眼皇後，不知道她是沒發現，還是有意沒看見。
    畢竟之前甄曦是皇後的人，她想明白了，不經意的走到貴妃身邊，靠近假裝觀察香篆，用隻有貴妃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語：“甄曦有異。”
    貴妃猛地扭頭看她，見她微抬下巴，朝甄曦和皇帝方向努了努。
    她抬頭看去，正看到皇帝微微抬頭，正與甄曦對視，那眼神好似拉絲。
    而他們倆的姿態，其他人都看不見，隻有貴妃與皇後可以看到。
    可皇後正對紀青禾的香篆讚不絕口。
    “瞧這煙霧輕盈，說明香粉濕度、壓實度適宜，可見技術精湛。”
    聽到皇後開口，皇帝這才清醒過來，忙直起身，正好對上貴妃和白歡的目光。
    他莫名的眼神慌了下，咳咳兩聲，“白娘子，你來判斷。朕覺得甄掌司的技法極好。”
    白歡福了福：“是，臣婦過來看看。”
    她走到紀青禾麵前，看了看，再走到甄曦麵前，看了看，隨即抬頭看向甄曦。
    這才發現，甄曦刻意畫了精致妝容。
    甄曦察覺她審視的目光，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細微裂痕，隨即恢複原狀。
    白歡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崔貴妃已經走了過來，她也發現了甄曦今日的異樣，心裏頓時冒起一股火氣。
    竟敢在這樣的場合下公然勾引皇帝，簡直就是狠狠打她與皇後的臉！
    白歡移開視線，對皇上含笑道：“聖上用的都是香中極品，且都是禦用大香師親自製香焚燃，自然一眼便分辨出好賴來。”
    皇帝哈哈笑著，走向淮安郡主方向時，還飛快的看了一眼甄曦。
    白歡話音一轉：“然今日是貴妃娘娘舉辦的女子鬥香會，自然要以女子用香來評判好壞。”
    皇帝一愣，看向她：“你覺得甄掌司不是最好的？”
    貴妃滿肚子氣，嬌嗔道：“聖上，您眼中隻有甄掌司，還沒看看淮安與紀娘子的呢。您可真偏心。”
    這話戳中心猿意馬的皇帝，他故作生氣瞥貴妃一眼：“胡說，朕正待白娘子評判呢。”
    皇後也察覺不對勁了，抬眸看向甄曦，這才發覺她今日大不相同。
    大殿中的人精一大把，眼睛齊刷刷的看向甄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