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那封密信，指尖微微發涼。西苑舊庫房的約定還懸在心頭，可現在，謝家那邊卻出了大事。
    浣衣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翠兒臉色蒼白地衝進來，連禮都忘了行：“姑娘，不好了！老爺今日在朝堂上被禦史台彈劾，罪名是貪墨軍餉、私通外敵……全是莫須有的罪名！”
    我心中一震，手裏的賬冊啪地掉在地上，揚起細小的塵灰。
    “什麽時候的事？”我低聲問，聲音裏竟還帶著幾分鎮定。
    “就在半個時辰前，聖上未置可否，但已下令徹查。”翠兒咬牙，“聽說是太子黨與皇後聯手下的手。”
    我閉了閉眼，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關鍵人物：蕭婉儀昨日在禦花園對我的試探，她那一句“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本宮給的”，分明是在提醒我別妄圖反撲。而如今謝明淵遭此重擊，顯然她早已布好了後招。
    “謝小姐知道了嗎？”我問。
    “已經知道了，但她如今禁足，無法出宮探聽消息。”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謝家若倒，謝婉柔再無翻身之日，我在宮中也必將失去最後的靠山。更何況，謝明淵不僅是謝家的頂梁柱，更是朝堂上少數仍持中立立場的大臣之一。他若倒下，整個朝局都會傾斜。
    “我得去見謝小姐。”我說完便往外走。
    翠兒忙跟上：“可是她現在不能見人啊，宮規森嚴……”
    “那就想辦法讓她聽見我想說的話。”我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堅定，“她若是聰明人，就知道現在該怎麽做。”
    謝婉柔的寢殿冷清了不少，昔日圍繞在她身邊的宮女太監都被調離，隻剩幾個年邁的老嬤嬤守著門。我遞上謝婉柔親手寫的令牌，才得以進去片刻。
    她坐在窗邊，身上披著素色薄衫，神色平靜如水，隻是眼神有些空洞。
    “你來了。”她輕聲道。
    我沒有寒暄，直接開口：“謝大人今日在朝堂被彈劾，罪名是貪墨軍餉、私通外敵。”
    她怔了一下，隨即苦笑：“果然還是來了。”
    “你知道？”我皺眉。
    “昨日皇上召我去偏殿，說有人密報謝家私藏前朝餘孽，還提到一些模糊不清的賬目往來。我勸皇上三思，可他隻說‘既已有疑，便查’。”她緩緩道，“我知道，這是皇後的手段。”
    “不止是她。”我沉聲道，“太子黨也在其中推波助瀾。”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起頭：“你是來求我救父親的？”
    “不是。”我直視她的眼睛，“我是來告訴你，謝家不能倒。”
    她怔住。
    “你以為你現在禁足不出，就能保住謝家嗎？你錯了。”我語氣鋒利，“謝明淵若倒，謝家將徹底失去朝中根基，你也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你以為皇上還會記得你當年的才情？他會記住的，隻有你的無用。”
    她的眼神動搖了一瞬。
    我繼續道：“你想等，等皇上回心轉意，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沒有謝家支撐，你拿什麽讓皇上重新重視你？你又能拿什麽對抗皇後和太子？”
    她終於紅了眼眶，聲音顫抖：“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不能坐以待斃。”我走近一步，“謝家必須反擊，而你要做的，就是讓皇上相信謝家依舊是忠良之臣。”
    她低頭思索許久，忽而抬頭問我：“那你呢？你有什麽打算？”
    “我會去找顧言澈和雲逸塵。”我答得幹脆，“他們一個掌握兵權，一個掌控商路，若能相助，我們就有機會翻盤。”
    她看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這個人似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清歡……”她輕喚我的名字，聲音柔軟，“謝謝你。”
    我搖頭：“我不需要感謝，我隻要謝家不倒。”
    她點點頭，輕輕拉住我的手，掌心微涼，卻比從前多了幾分堅定。
    我離開謝婉柔的寢殿時，天已經黑了。風卷著落葉從腳邊掠過，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
    今晚，我要赴約。
    西苑舊庫房。
    那裏曾是皇家存放舊物的地方，如今荒廢已久，最適合密談。
    我換了一身夜行衣，趁著月色潛入西苑。遠遠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破敗的庫房門口，負手而立，身形挺拔如鬆。
    “你倒是準時。”我走近，聲音壓低。
    顧言澈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那裏依舊戴著他的銀鐲。
    “你最近很忙。”他說。
    “你也一樣。”我回了一句，隨即正色道，“我需要你幫我。”
    他挑眉：“謝明淵的事？”
    “你怎麽知道？”我一愣。
    “昨夜就傳開了。”他淡淡道，“而且，今早趙德全親自帶人查封了謝家的一處別院。”
    我心中一緊：“他動作這麽快？”
    “看來他們是真的想一擊致命。”顧言澈眯起眼，“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要你在朝堂上為謝家發聲。”我直視他，“你是顧家嫡子，又是軍中將領，你的態度會影響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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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片刻，低聲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一旦我站出來，就等於公開與太子黨為敵。”
    “我知道。”我點頭，“但我更知道，謝家若倒，下一個就輪到顧家。”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你總是這樣，一句話就能讓人不得不答應。”
    我沒接話，隻是靜靜等著他的決定。
    良久，他歎了口氣：“好，我幫你。”
    我鬆了口氣，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我們同時警覺起來，閃身躲入陰影中。
    幾道黑影從庫房旁經過，為首之人赫然是趙德全。
    “娘娘交代，務必在明日午時前把東西送到東郊。”他低聲吩咐，“切記不可被人發現。”
    我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東郊……
    那個被封的寺廟，難道還有別的用途？
    顧言澈在我耳邊低聲道：“你先回去，我去跟蹤他們。”
    我點頭，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腕上的銀鐲，思緒飛轉。
    謝明淵的彈劾案，皇後與太子黨的合謀，趙德全的秘密行動……這一切像一張巨大的網，而我，正在一步步靠近它的中心。
    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
    但我也明白，這場棋局，我已經無法退場。
    回到浣衣局已是深夜，我剛推開房門，就看見一個人影坐在床邊。
    “你總算回來了。”雲逸塵的聲音懶洋洋的，手中搖著一把折扇，仿佛隻是來串個門。
    “你怎麽進來的？”我皺眉。
    “你真當我雲家沒人？”他笑眯眯地看著我，“我聽說謝明淵被彈劾了？”
    我走到桌邊坐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遍。
    他聽完後，收起折扇，敲了敲桌麵：“你想讓我做什麽？”
    “漕運賬目。”我盯著他，“謝家被指控貪墨軍餉，若能在漕運記錄中找到證據證明那些賬目是偽造的，或許能扳回一城。”
    他挑眉：“你知道這有多難？”
    “我知道。”我點頭，“但我更知道，你雲家掌握著全國最大的商道網絡，想要調取這些資料，並非不可能。”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你真是越來越會利用我了。”
    “彼此彼此。”我嘴角微揚。
    他起身走向門口，臨走前回頭看我一眼：“三天內，我給你答複。”
    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
    我望著那扇門，心中卻並未輕鬆。
    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而我，已經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腳步聲再次響起，我猛地轉身，卻隻見窗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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