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起殘葉，吹滅了最後一盞燈。
    我站在幽冥教營地的廢墟前，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那枚從屍體旁撿回的令牌。它冰冷而沉重，仿佛還帶著那人臨終時的不甘與執念。
    “沈清歡。”顧言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低沉卻堅定，“你真打算再試一次？”
    我沒有回頭，隻是點了點頭：“你說過，有些事，光靠談是不夠的。可若連談都不願談，那就隻剩下血。”
    他沉默片刻，終於輕歎一聲：“那這次，我陪你。”
    天剛泛白時，我們便召集了青雲門和幽冥教的代表。
    林墨坐在左側，眉宇緊鎖；蘇九娘立於右側，神情冷漠。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條無形的深淵。
    “我知道你們都累了。”我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但仇恨不會讓死者複活，隻會讓更多人躺進棺材。”
    蘇九娘冷笑：“你以為幾句大義凜然的話就能讓我們握手言和？”
    “我不是來說教。”我迎上她的目光，“我是來給你們一個選擇——繼續廝殺，還是試著放下。”
    林墨皺眉：“你想怎麽放？”
    “我建議你們各退一步。”我說出早已準備好的方案，“幽冥教交出部分商道使用權，青雲門則不再追究過往仇怨。同時，由朝廷設立江湖仲裁機構，專門處理此類紛爭，避免戰火再次燃起。”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
    蘇九娘眯起眼：“你想讓我們放棄地盤？”
    “不是放棄，而是共享。”我解釋道，“你們可以各自派出代表，共同管理這些商道，所得利益平分。”
    “聽起來倒是不錯。”林墨思索片刻，語氣略緩，“但你怎麽保證他們不會反悔？”
    “我可以做擔保。”我平靜道，“若他們違約，朝廷會介入。”
    “嗬。”蘇九娘冷哼，“你以為朝廷真能管得了江湖？”
    “我能。”我直視她的眼睛，“隻要你願意給這個機會。”
    她沉默良久，最終冷笑一聲：“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林墨也未再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我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可就在當晚，意外發生了。
    次日清晨，我獨自一人來到幽冥教臨時駐地。
    昨夜那名自盡的弟子還未下葬，屍體停在廳堂中央，麵容僵硬，雙目圓睜。
    我蹲下身，輕輕合上他的雙眼，低聲說：“你的死，不該是終點。”
    蘇九娘站在門口，看著我，眼中情緒複雜。
    “你覺得我會答應？”她忽然開口。
    我站起身，點頭：“你會。”
    “為什麽？”
    “因為你比誰都清楚，這場仗打下去，輸的是整個幽冥教。”
    她嗤笑一聲：“說得像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我坦然道，“但我了解仇恨。它讓人盲目，也讓人疲憊。”
    她怔住，許久才緩緩開口：“你知道嗎？我師弟死的時候，隻有十七歲。”
    “我知道。”我輕聲回應，“但如果你繼續執迷不悟，下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可能就是青雲門的弟子。”
    她沉默了。
    我繼續說道：“你想要的，從來不是複仇，而是有人為他負責。而現在，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她抬頭看我，眼神裏第一次沒有戾氣。
    “你真的相信和解能帶來和平？”她問。
    “我不確定。”我坦言，“但我願意去試。就像你，其實也並不想再死更多的人。”
    她沒再說話，隻是轉身走進內堂。
    我知道，她在動搖。
    接下來的一整日，我和顧言澈分別與兩派高層進行密談。
    林墨依舊謹慎，但在聽到朝廷願意派遣影衛協助監督協議執行後，態度明顯鬆動。
    “你是認真的？”他問我。
    我點頭：“我不會讓任何人背叛信任。”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終道：“若真如你所說……或許值得一試。”
    另一邊，蘇九娘則提出了一個條件——必須由我親自擔任仲裁機構的首任總司。
    “你不怕我公報私仇？”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怕。”我笑了，“但你也知道，我若想公報私仇，早就動手了。”
    她愣了一下，隨後竟也露出一絲笑意：“你這女人，真是麻煩。”
    我伸出手：“所以，同意了？”
    她猶豫片刻，最終握住我的手：“成交。”
    那一刻，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黃昏時分，談判重新開啟。
    這一次，氣氛不同以往。
    林墨主動向蘇九娘舉杯致意，雖未言語，卻已是一種姿態。
    蘇九娘也未拒絕，端起酒盞，微微頷首。
    “既然雙方都願意坐下來談。”我環視眾人，緩緩開口，“那不如，今日就把話說定。”
    我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文書，鋪展於案前。
    “這份協議，將明確劃分雙方勢力範圍、資源分配方式以及仲裁機製的運行規則。”我頓了頓，看向兩人，“請二位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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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率先提筆，在紙上落下一橫一豎。
    蘇九娘遲疑片刻，最終也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紙張被火漆封印，象征著一場宿命的終結與新生。
    儀式結束後，我走出大殿，呼吸著久違的清新空氣。
    遠處，顧言澈站在廊下等我，陽光灑在他肩頭，像是鍍了一層金邊。
    “成了？”他問。
    我笑著點頭：“成了。”
    他走近幾步，抬手替我拂去發上的塵灰：“你做到了。”
    “不，是我們做到了。”我仰頭看他，“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他嘴角微揚，眼裏卻藏著幾分擔憂：“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望向遠方，“我們要開始真正守護這片安寧。”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變了。”
    我挑眉：“變得更強了？”
    “變得……更像那個執棋的人。”他說。
    我笑了笑：“因為我知道，有時候，光有善良是不夠的。”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又溫柔：“那你呢？你還記得最初的你嗎？”
    我望著天空，心中浮現出謝婉柔的身影，還有那些曾經隻求安穩度日的日子。
    “我記得。”我輕聲道，“但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風掠過樹梢，吹起衣角，帶走了最後一絲血腥味。
    就在這時，一名影衛悄然靠近，在我耳邊低語幾句。
    我臉色微變，隨即看向顧言澈：“蕭家那邊，又有動作了。”
    他眉頭一皺：“他們還不死心？”
    “他們從未死心。”我淡淡道，“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隻能躲在暗處的人了。”
    他看著我，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沈清歡。”他忽然低聲喚我，“你要小心。”
    我點頭：“我會的。”
    遠處，夕陽正緩緩西沉，映照出一片血色霞光。
    我轉身朝營帳走去，步伐堅定，如同命運已然改寫。
    身後，風吹動旗幡，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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