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緊那張寫著警告的紙條，指尖微微發涼。
    顧言澈已經翻身躍出窗外，身形如一道黑影掠入夜色。我屏住呼吸，聽著遠處傳來幾聲細微的破風聲，接著便是一記悶哼。
    片刻後，他回來了，肩上扛著一個黑衣人。
    “想跑？”他隨手將那人扔在地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黑衣人掙紮著抬起頭，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裏帶著狠意，死死盯著我。
    “你是誰的人？”我蹲下身，聲音不疾不徐。
    他冷哼一聲，並不開口。
    顧言澈彎腰扯下他的麵罩，露出一張陌生卻透著幾分熟悉的麵孔。
    “蕭家。”我心中一沉，“果然是他們。”
    顧言澈抬腳踩在他胸口，力道不重，卻足夠讓他無法動彈：“你主子讓你來做什麽？”
    黑衣人咬牙不語。
    “不說也罷。”我站起身，淡淡道，“反正我們也不需要答案了。”
    夜色深沉，屋簷上的月光被雲層遮掩，忽明忽暗。
    我知道，這場調解，注定不會輕鬆。
    翌日清晨，青雲門大殿內氣氛凝重。
    幽冥教那邊派來了三個人，為首的是個女子，身穿玄色長袍，眉目間藏著一股戾氣，正是幽冥教左使——蘇九娘。
    她一進門便冷冷掃視四周，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朝廷也來插手江湖事了？”
    “江湖事若隻是江湖事，自然不該由朝廷插手。”我迎上她的視線，語氣平靜，“可如今江南百姓流離失所，漕運受阻，新政推行受阻，這已非單純的江湖恩怨。”
    她嗤笑一聲：“你們朝廷，最擅長的就是打著為民請命的旗號，行控製之實。”
    我並不反駁，隻是看著她：“那你呢？蘇九娘，你又為何執意與青雲門為敵？”
    她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恢複冷漠：“他們殺了我的師弟，這筆賬，總要還。”
    林墨在一旁冷笑：“你們幽冥教行事陰狠毒辣，殘害無辜，殺你們一人，是替天行道。”
    “夠了。”我抬手打斷即將爆發的爭吵，“今日不是來聽你們互相指責的，而是要找出解決之道。”
    白鶴真人端坐高位，神色不動，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你們雙方都有理由，也都背負仇恨。但若繼續這樣打下去，最後輸的隻會是百姓。”
    蘇九娘冷笑：“少來這套虛偽的仁義道德。”
    “我不是來說教。”我直視她的眼睛，“我隻是想知道，你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她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問。
    “你真的想知道？”她忽然笑了，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我要整個青雲門陪葬。”
    “那你呢？”我又轉向林墨，“你希望看到什麽結局？”
    林墨沉默片刻，低聲道：“血債血償。”
    我歎了口氣，轉身望向顧言澈。
    他一直站在角落，此刻輕輕點頭。
    我知道，談判才剛剛開始，而真正的難題，還在後麵。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嚐試了多種方式調和雙方矛盾。
    有時是在大殿中正麵對話，有時是在私下分別溝通。
    然而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青雲門堅持要為死去的弟子討回公道，幽冥教則不肯低頭認錯，甚至揚言要魚死網破。
    更糟的是，背後那股神秘勢力似乎也在暗中推波助瀾。
    有幾次，我們在夜裏發現有人潛入營地，試圖破壞我們的計劃。
    顧言澈親自帶隊巡邏，才勉強守住底線。
    可局勢越來越緊張，連青雲門內部也開始出現分歧。
    “沈姑娘，”林墨在一次私聊中低聲問我，“你真以為能靠一張嘴就說服他們？”
    “我不知道。”我如實回答，“但我必須試試。”
    他苦笑：“有時候，我覺得你太天真了。”
    “或許吧。”我望著遠方，“但有些事，不做就永遠不會有結果。”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抬頭看了眼天邊的晚霞，似有所思。
    第五日午後，我終於提出了一個方案。
    “我建議你們雙方各退一步。”我在殿中緩緩說道，“幽冥教交出部分商道使用權，青雲門則不再追究過往仇怨。同時，由朝廷出麵，設立新的江湖仲裁機構，專門處理此類紛爭，避免戰火再次燃起。”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蘇九娘率先開口，語氣譏諷：“你想讓我們放棄地盤？”
    “不是放棄。”我解釋道，“而是共享。你們可以各自派出代表，共同管理這些商道，所得利益平分。”
    “聽起來倒是不錯。”林墨皺眉思索，“但你怎麽保證他們不會反悔？”
    “我可以做擔保。”我說，“若他們違約，朝廷會介入。”
    “嗬。”蘇九娘冷笑，“你以為朝廷真能管得了江湖？”
    “我能。”我直視她的眼睛，“隻要你願意給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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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良久，最終冷笑一聲：“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林墨也未再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我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可就在當晚，意外發生了。
    我正在房中整理明日的談判要點，忽然聽見外麵一陣騷動。
    緊接著，顧言澈闖了進來，臉色凝重：“不好了，幽冥教那邊有人死了。”
    我心頭一震：“怎麽回事？”
    “據說是中毒身亡。”他壓低聲音，“屍體已經送到了前廳。”
    我立刻趕過去，隻見一名幽冥教弟子倒在血泊中，麵色青紫，嘴角還殘留著黑色血跡。
    “是他自己喝下的毒酒。”林墨站在一旁，語氣冷淡，“他說不能接受你的提議，寧願死。”
    我愣住了。
    蘇九娘站在屍體旁，目光冰冷：“現在你還覺得，能靠談就能解決問題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具冰冷的屍體。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人，是不願意和平的。
    因為他們早已將仇恨刻進了骨子裏。
    而我，也許真的太天真了。
    “沈清歡。”蘇九娘忽然開口，聲音低啞，“你說得對，我們都需要一個平衡點。但你不該低估人心。”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枚令牌，那是屬於幽冥教的信物。
    “明天，我會帶人離開。”她說，“但這片土地，終究還是會染血。”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滿地寂靜。
    我站在原地，久久無言。
    顧言澈走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別自責。”
    我搖搖頭：“我隻是……突然明白了。”
    “明白什麽？”
    我抬頭看他，眼神堅定：“有些事，光靠談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更強的力量，才能守住這片安寧。”
    他看著我，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你要怎麽做？”他問。
    我輕輕一笑：“我要成為那個執棋的人。”
    門外，夜風呼嘯，吹滅了最後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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