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的藥鋪終究沒有讓我失望。
    那日我帶回的線索，經過雲逸塵的細致梳理，果然牽出一條隱藏在京城暗處的江湖勢力線。顧言澈與我聯手追查數日，終於將幾位可疑大臣的行蹤與背後之人一一鎖定。朝堂之上風聲漸緊，新帝雖尚未明言，但已悄然加強了對京畿的布防。
    而我，在這場暗流洶湧的權謀之中，也逐漸意識到，光靠影衛和江湖情報，並不能真正穩固大局。
    後宮，才是王朝最柔軟、卻也最容易被刺穿的心髒。
    “你最近怎麽總往太後那兒跑？”顧言澈一邊擦拭長劍，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我正在翻看一份新的奏折，頭也不抬：“我在想，如何讓後宮變得更有秩序。”
    他嗤笑一聲：“你是想讓它變成你的耳目吧？”
    “這不衝突。”我合上奏折，指尖輕輕敲著案幾，“後宮妃嬪眾多，人心浮動，若無規矩約束，遲早會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
    他挑眉：“你這是要當女先生？”
    我瞥他一眼：“是當後宮的定海神針。”
    於是，幾天後，我帶著一疊親手擬定的章程，踏入了太後的寢殿。
    謝婉柔正倚在窗邊賞花，聽見我來，微微一笑：“你來得正好，這幾日我正覺得宮裏有些亂。”
    我遞上章程，她翻開細讀，眉頭微蹙又舒展，最終輕歎一聲：“你倒是比我還懂她們。”
    我笑了笑：“不是我懂，是我曾經也是她們中最不起眼的那個。我知道什麽會讓她們不安，也知道什麽能安撫她們。”
    她放下章程，目光落在我身上：“你說的這些舉措，會不會太過嚴苛？”
    “規矩從來不是為了壓迫，而是為了保護。”我語氣堅定，“現在後宮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若不提前設防，等風波掀起時，連您也無法置身事外。”
    她沉默片刻，終是點頭：“好，我準你施行。”
    得到太後首肯後，我立刻著手籌備。
    第一步，便是召集所有掌事嬤嬤與內務府官員，逐條講解新規。
    “從今日起，每日辰時至巳時為妃嬪學習禮儀與詩書的時間，不得缺席；每月初八為‘後宮評議日’，由我主持，各宮可提出疑議與建議；此外，宮中侍女輪值製度亦將調整，以防止個別妃嬪私通外界。”
    一位年長的嬤嬤皺眉道：“姑娘，這些規矩……會不會太重了些？”
    我微笑：“嬤嬤說得有理。但規矩不是枷鎖，是護城河。有了它，才能守住這座城。”
    她聽罷，雖仍麵露遲疑，卻不再多言。
    籌備期間，我也親自巡視各宮，了解妃嬪們的反應。
    有人歡喜，有人不滿。
    “沈大人，我們又不是學堂裏的小姑娘，怎還需每日讀書？”一位年輕妃子嘟囔。
    我反問：“那你平日都做些什麽？”
    她一時語塞，低頭不語。
    “若隻是閑坐繡房、爭風吃醋，那日子久了，自然會覺得空虛。可若能學些東西，既能修身養性，也能提升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何樂而不為？”
    她臉紅了一下，小聲道：“那……那我可以學琴嗎？”
    我點頭：“當然可以，隻要你願意學。”
    漸漸地，原本抗拒的妃嬪們也開始接受這些變化。畢竟，誰不想在這深宮之中，找到一點屬於自己的意義？
    正式宣布那天，太後親臨，我立於階前，望著滿庭妃嬪，心中竟生出幾分感慨。
    “各位娘娘，從今日起，後宮將實行新規。”我聲音清亮，傳遍整個宮殿，“這些規矩，不是為了束縛你們，而是為了讓你們在這個宮牆之內，活得更有尊嚴。”
    “第一，每日晨課，學禮習文，不可懈怠。”
    “第二，每月評議，暢所欲言，不可隱瞞。”
    “第三，嚴禁私自與宮外通信，違者重罰。”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妃子起身抗議：“沈大人，如此規定，豈非限製我們的自由？”
    我望向她，神色平靜：“自由，不是毫無邊界。真正的自由，是在規則之下，活得坦蕩。”
    她咬唇未語。
    我繼續道：“若有疑問，可在評議日提出。若有不服，也可向太後申訴。但若有人執意破壞規矩，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麵。”
    太後在一旁緩緩開口：“本宮支持沈大人的決定。後宮之事，需有人主理。沈大人既然願為此付出，諸位就該配合。”
    眾人見太後發話，紛紛低頭應是。
    我望著她們，心中明白，這隻是開始。
    真正的挑戰，才剛剛拉開帷幕。
    “你真打算長期管著後宮？”顧言澈站在回廊下，看著我整理完最後一批文書。
    我抬頭看他，眼中帶笑：“你以為我想？隻是如今局勢複雜，若不穩住後宮，恐怕會被人趁虛而入。”
    他走近一步，低聲笑道：“你越來越像那位太後了。”
    我搖頭：“我不是她，也不想成為她。我隻是想讓自己掌控點什麽。”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比以前更讓人害怕。”
    我眨眨眼：“是嗎？”
    “因為你不再是那個隻懂得自保的小丫鬟了。”他聲音低沉，“你現在，是能一手托起整個後宮的人。”
    我笑了：“所以，你還願意陪我走下去嗎？”
    他看著我，眼神溫柔：“我一直都在。”
    夜色漸濃，我站在廊下，看著遠處燈火搖曳的宮牆。
    這一場局，我已經無法回頭。
    而我，也再不會退縮。
    “明天，我要去一趟禦膳房。”我忽然開口。
    他挑眉：“又有什麽新主意？”
    我嘴角微揚：“我想看看，有沒有人偷偷換了食材。”
    他愣了下，隨即輕笑：“你連這個也要查？”
    “規矩，要從每一個細節做起。”我轉身邁步，聲音隨風飄遠，“尤其是那些，藏在看不見的地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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