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散了之後，方建修又留楚惜顏說了一會兒話。
    “這些年為父太忙，沒有時間去看看你，委屈你了。”
    楚惜顏坐在他旁邊，看著他臉上的愧疚，覺得實在是好笑又嘲諷。
    方憶涵在方家十年也沒有人過問，如今有用的到的地方了，方建修就開始愧疚了。
    “父親在外忙碌，應該的。”楚惜顏的語氣寡淡。
    以方建修的臉皮，他此時也覺得麵紅耳赤，強笑道：“你不要怨父親，父親也不是不疼愛你，隻是偶有疏忽。”
    楚惜顏笑了笑，怨不怨是方憶涵才有資格說的：“女兒知道了。”
    她這樣平靜無波的態度，不緊不慢的言語更讓方建修無從下手。
    方建修沉默了片刻，說道：“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正和楚惜顏的意，她順從地站起身：“那女兒告退了。”
    簾影一晃，方建修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麵，歎了口氣。
    這時候，廳子裏就隻剩下他和方夫人。他皺著眉對方夫人說道：“按嫡女的份例該備的都給她備齊，雖然住不了幾天了，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聽祺祥說，她住的院子不太好，換一個吧。”
    方夫人道：“已經吩咐下去了，以前小離的院子已經命人收拾了。”小離便是方夫人已經出嫁的女兒方若離。
    方建修用了頗為嚴厲的口氣接著說道：“以前她過得這麽樣，我也不想追究，說什麽都已經晚了。但是日後不能再讓她受了委屈，後院的事本來就是你們婦人家的事，不用我多說吧。”
    方夫人聞言紅了眼眶，顯得越發的柔弱，語氣淒苦：“我何曾苛待過涵兒！這些年她都不曾來給我這個嫡母晨昏定省，我也沒說過她什麽。前幾日還帶著她去夏會，隻盼她找個好人家。”
    “她院子是不太好，但是咱們家這麽多人，哪有那麽多餘的院子。現在把小離的院子給了她，等小離回了家，我都不知道如何和她說。”
    說罷，方夫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方建修心中一軟，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感情總是有的，安慰道：“我也知道你辛苦。隻是這次涵兒這門親事對我十分重要，若是傅延年願意在太子麵前為我說說話，我還可能再上一層樓。”
    “真的？”方夫人用絲絹拭了拭眼淚，驚喜交加地問道，“若為為了老爺的仕途，我受些委屈算什麽。”
    方建修覺得她實在體貼，柔聲道：“當然是真的。放心，傅延年在南唐帶不了多少時日了。他走之前肯定要把婚事辦了，小離的院子涵兒是住不了多久的。等她出嫁了，你再重新收拾便是。”
    方夫人抹淨了眼淚，破涕為笑道：“為了老爺，這些算什麽！”
    方建修聽得一時動情，輕輕握住了方夫人的手，深情地看著她。
    方夫人羞澀地低下頭，遮掩住自己厭惡的目光。她盯著自己膝上精致的嫩黃繡花，強忍著想把手收回來的衝動。五十多歲的肥胖男人還以為自己是風流少年嗎，她暗啐道。
    從正院到方憶涵的院子要過一片竹林。楚惜顏走到這裏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正院的一個小廝在前麵提著燈照路，小月亦步亦趨跟在楚惜顏身後。
    夜風微涼，竹影婆娑。
    楚惜顏沉默地走著，突然看見前麵道路旁站著人。前麵的小廝顯然也發現了，腳步頓了一下，回頭道：“是七小姐。”
    楚惜顏也認出了是方雨馨。她披了一件薄披風站在路旁，夜風拂過，輕輕吹起披風的一角。方雨馨本來低著頭，聽見聲音抬起了頭，對楚惜顏微微一笑：“四姐。”
    楚惜顏停了下來：“你等我？”
    方雨馨點了點頭，我是專程來等四姐的。”
    “那就一起走吧。”
    楚惜顏對提燈的小廝說道：“我和七妹有話要說，你就先回去吧。”
    小廝為難地站在那，送四小姐回去是方建修的吩咐，他要是沒送到，出了事是要挨罰的。
    楚惜顏看出他為難，說道：“你回去隻管說已經送我回了院子，我現在是無聊又約了七妹出來。”
    小月上前與他耳語了幾句，小廝點了點頭：“那小的就先回去了，不打擾四小姐和七小姐賞月。”
    等他走了，方雨馨笑道：“小月真是伶俐，四姐有這麽一個得力的丫鬟真叫妹妹羨慕。”
    “翠菱也很好。”楚惜顏見她身後空無一人，問道：“你沒帶人出來？”
    方雨馨咬了咬唇：“我有些問題想要問四姐，所以就一個人出來了。”她說著又看了小月一眼。
    這是不想要其他人聽的意思，楚惜顏了然：“小月，你先回去吧。”
    小月遲疑了一下：“這麽晚了……”
    楚惜顏斜了她一眼：“不聽我的話了？”
    “不敢，那奴婢先回去了。”小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聽了自家小姐的話。
    方雨馨一直沒有再說話，等到小月的腳步聲都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楚惜顏開口問道：“你等我想問什麽？”
    “四姐那天給了我斷弦，我雖然隱約猜到了意思，但是沒想到四姐會如此做。”她含笑道，“先恭喜四姐尋得真心之子。”
    楚惜顏道：“多謝了。就為了這件事嗎？”
    “並不是。”方雨馨抬頭認真地望著楚惜顏，問道：“母親是不是已經應下了鄭家的親事？”
    “四姐給我斷弦是要替嫁的意思嗎？”
    楚惜顏一愣，隨即失笑道：“想什麽呢。”
    方雨馨張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她：“不、不是嗎？”
    “替嫁像什麽話。”楚惜顏解釋道，“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北……傅延年會橫插一杠，這是意外。不過我確實是想告訴你，你和鄭鴻煊的緣分可以再續，是用另外的方法。”
    假死這種事還是不能放在明麵上來說，楚惜顏隻能告訴她：“我本來是打算用另外的方法的。不過現在這樣也不是壞事，你且放心，鄭鴻煊的親事方夫人還沒有應下。”
    “那斷弦……”方雨馨聽得雲裏霧裏，如果沒有應下，如何斷弦再續？
    “這裏邊些還有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敢說一定能成……”楚惜顏想起那天鄭鴻煊紅著臉的搭訕，“但是鄭鴻煊若是真有意，他必會再來方府提親，求娶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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