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那麽久，別說風淩雪，連秦水的守軍都沒留下。”他語氣頗為不滿。
    楚惜顏也完全沒想到風淩雪會棄城而去，同蕭北景一樣，她以為風淩雪會死守秦水關。
    以前戎狄犯邊的時候，無論有多難守，風淩雪都會守下來，還曾經因為有將軍棄城，當場將其斬殺。
    現在想想是她想岔了。
    “宮離夜拿了秦水關，也不會縱容吳越的軍隊燒殺搶掠。風淩雪不用顧忌城中百姓，棄城也是有可能的。她或許不知道你們的算計，但也知道，她連同手下的軍隊若是折在了秦水關，西陵就真的無人可用了。”
    蕭北景冷笑：“西陵還能掙紮多久？”
    太守府近在眼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它已經換了三個主人。
    “就算掙紮不了多久，陸筠修也不會將西陵拱手相讓的。”楚惜顏道，“西陵若是在他手中歸了其他人，他會覺得死不瞑目的。”
    “他寧可死，也不會將西陵輕易讓出去。”
    蕭北景抬頭看她：“你好像很了解他，還有風淩雪。你在西陵待過？”
    楚惜顏沒有隱瞞他的意思：“我在西陵待過一年有餘。”
    蕭北景笑起來：“南唐的公主，在西陵待了一年有餘。”
    他想到這兒，又意識到楚惜顏肯定是與陸筠修相識的，甚至相處過不短的時間。
    他又想起楚惜顏曾經稱讚過陸筠修，心中又開始冒酸。
    他問楚惜顏：“你之前來過北梁嗎？”
    楚惜顏還真沒來過北梁，四國之中，隻有北梁她未曾踏足，結果現在成了北梁的太子妃。
    真是世事無常，楚惜顏想。
    “我沒去過北梁，本來是有這個打算，還未能成行，我師父便去世了。”楚惜顏答道，語氣中有一絲悵然。
    她很看重她師父，蕭北景知道。她提起她師父的時候，眼中都是懷念與柔和的光芒。
    本應該給父母的親情與溫柔，她傾數給了她師父。
    她師父那時候去世了，她應該很傷心吧。蕭北景這麽一想，剛剛那一點醋意也顧不上了。他本來沒什麽同情心，看著別人哭也好，痛苦也好，他絲毫不為所動。
    他人的喜怒哀樂，痛苦與否，與他何幹？
    但是楚惜顏不一樣。想到她會難過，他也會覺得不適。
    他皺起眉想安慰她：“你師父……”他停下來想，或許應該直接稱師父？
    楚惜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露出一抹笑：“不用安慰我，安慰的話我已經聽得夠多了。”
    她停下來，手邊是一顆桃樹，剛剛開了滿樹的花，風一吹便又花瓣飄落。
    不管是這城中起了戰事，還是出了什麽其他的禍亂，它都會靜立在這裏，待春風吹起便開起滿樹芳菲。
    人間如何，又與它何幹。
    她看著隨風而落的桃花，道：“我隻是想起天茫山上的桃花了。”
    蕭北景看著她，有花瓣落在她身上，輕輕往下滾了一圈，然後掛住不肯離去。
    他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隻想伸手幫她把頭發上的花瓣摘下去。
    他此時看不到自己的眼神，楚惜顏卻看得到。她看著蕭北景伸手去摘她頭上的桃花，不知從何處來了衝動：“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天茫山？”
    蕭北景的眸色沉下去，他還未說話，楚惜顏就解釋起來：“我是說若有機會，我們可以去看看天茫山的桃花。”
    “天茫山上的桃花很美，我以前就很喜歡，真的很美……”她有些語無倫次，最後無奈地放棄解釋。
    “好吧，我其實就是想問，”楚惜顏對上蕭北景深沉的眼眸，認真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天茫山？”
    她等了一會兒，蕭北景沒說話。楚惜顏覺得有些尷尬，她轉過身，向前走：“你想好再答吧。”
    蕭北景像猛然驚醒一樣追上去：“你想回天茫山？”
    “我本來，就是要回天茫山的。”楚惜顏答道。
    蕭北景抓住她的手腕，微擰起眉：“你一開始，就想回天茫山？”
    “你從來沒打算留在北梁？”
    “我沒辦法留在北梁。”楚惜顏答道。
    蕭北景的語調驟然變冷：“就因為天機閣？”
    “就算沒有天機閣，我也不會想留在北梁。你知道，我不喜歡留在皇宮裏。”
    蕭北景握著她的力道稍微鬆了些，像是誘哄一樣低聲道：“我們可以稍微等一等，等亂世結束，我就什麽都不管了，我陪你遊山玩水好不好？”
    “等亂世結束？”楚惜顏一時沒太懂他的意思。
    “等我一統天下，我就跟你走。”蕭北景從來沒懷疑過，他能從楚惜北等人手中奪得天下。
    楚惜顏盯著他：“然後天下誰來管？”
    蕭北景平靜道：“讓楚惜北管？天機閣不是選了他，如果那時候他還活著的話。”
    楚惜顏覺得某些時候她也不能理解蕭北景的想法：“那你非得跟楚惜北爭什麽？”
    蕭北景十分坦然：“要是不跟他爭，還有什麽意思？”
    楚惜顏隻覺得自己之前做得選擇無比正確，天下不能給蕭北景。
    她之前隻覺得蕭北景拿了天下也不會盡心盡力地做明君，但是她根本沒想到蕭北景根本就沒想管。
    楚惜顏有些泄氣，“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反正天下的歸屬還尚未可知。
    蕭北景卻拉住她，不肯放手。他沉聲道：“你是想讓我將北梁給楚惜北？”
    因為有楚惜顏與司琴她們的談話在前，蕭北景控製不住自己去想更深的東西。
    他一邊為楚惜顏的問話竊喜，一邊又忍不住去猜測她另有目的。
    他心中認定楚惜顏是為了南唐，或者說為了天機閣嫁給他的，楚惜顏的任何言語與行為在他眼中都會染上別樣的色彩。
    楚惜顏根本沒想那麽多，她隻是一時衝動之下，問出了這樣的話。在她本來想象的人生中，加進了蕭北景。
    蕭北景不願意跟她去天茫山也在她意料之中。
    隻是，她還是很希望他說好的。如果，能如她所願多好。
    “我怎麽會讓你把北梁給蕭北景……”楚惜顏有些無奈，“我有哪個權力嗎？”
    她走進太守府：“走吧，他們該等急了。”
    他們是來同楚惜北和宮離夜商議拿下秦水之後的事宜的。
    蕭北景看著她的背影想，但是你有那個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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