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語驚訝得語無倫次，好半天才說出話來：“鄒、鄒公子是我師叔，您的師弟？”
    楚惜顏肯定道：“是啊，同在一個師父門下的師兄弟。”
    那就是說，他師父是天機閣的人，那豈不是連他也是天機閣的人了？
    顧語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砸蒙了，一再向楚惜顏求證：“就是天茫山上的那個天機閣。”
    楚惜顏點頭。
    顧語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仰著頭問楚惜顏：“師父，您能算算我以後能不能成為大俠嗎？”
    楚惜顏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徒弟，我們天機閣不是算命的。”
    顧語道：“不是說天機閣連帝星都能算出來嗎？”
    帝星倒是能算出來，但絕不是他想象的那種算。
    楚惜顏跟他解釋道：“天機閣的星相之術是觀星，就是夜觀天象。帝星身懷帝氣，確實能算出是誰，但他的命運並非由星軌決定的，僅僅是星軌是無法決定任何人的命令的”
    顧語早慧過人，竟然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也就是說帝星可能不會是皇帝？”
    他很快就聯想到楚惜北身上：“那南唐太子是不是也可能當不了皇帝？”
    楚惜顏心想他本來就不是帝星，不過皇帝還是能當的。除非楚惜北身死，南唐的皇帝板上釘釘就是他了。
    “當然有可能，不過以南唐的局勢來看，他日後登基為帝是肯定的，隻是也不一定在群雄逐鹿中勝出罷了。”
    顧語卻道：“但是天機閣從來沒有選錯過啊。”天機閣在民間的名聲反而響亮些，世人迷信，對未知的神秘事物總是充滿崇敬。
    身居高位的人卻不太相信這些，隻把天機閣當成拉攏民心的工具，能為己所用當然最好，不能當然就是敵人了。
    天機閣輔佐的人得了天下，天機閣自然就是承天之命，若是他人得了天下，天機閣就會變成亂臣賊子、妖言惑眾。
    成王敗寇罷了。
    楚惜顏想了想，還是沒有和他說這些，顧語年紀尚小，有些事情要他自己去想。
    顧語又問道：“南唐沒有其他人能繼承皇位嗎？”
    楚惜顏言簡意賅：“都不成器。”她鳳眸微眯，看著顧語：“你好像對南唐的政事很感興趣。”
    顧語睜大黑黝黝的眼睛，一臉無辜：“我隻是好奇，既然他們都不成器，您為什麽不去爭一下南唐的皇位？“
    楚惜顏正在喝水，聽他這麽一說，差點嗆到：“咳咳……”
    顧語立刻上前想幫她順氣。楚惜顏神色複雜：“你怎麽這麽想？”
    顧語理直氣壯：“師父不也是南唐帝的血脈嗎？背後又有天機閣在，隻要做掉現在的南唐太子不就行了？到時候隻要讓天機閣說師父承位是上天昭示就行了。”
    他還十分狗腿地誇楚惜顏：“師父肯定比他們都強多了。”
    她大概收了個不得了的徒弟，楚惜顏想。不止想幫她篡位，連善後的法子都想好了。果然，他們這一脈收的徒弟，都沒有一點遵守禮法的意思。
    從她師父到顧語，全是視禮法為無物的人。楚惜顏看著眼前才八歲的顧語沉思，這大概是天生的，根本不用人教。
    顧語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哪裏不對，還是固執地追問：“師父？”
    楚惜顏回過神來，道：“大概是我老了吧？”
    顧語一臉迷茫：“師父您不是剛剛才嫁人嗎？”怎麽也算不上老吧？
    楚惜顏歎息道：“沒那麽大的雄心壯誌，就算老了吧。”畢竟她一直都想著回天茫山“養老”，教教徒子徒孫什麽的。
    想想還真是沒誌氣，楚惜顏自己在心裏打趣自己。
    玩笑歸玩笑，楚惜顏還是認真跟顧語解釋道：“我沒那個興趣，可能在宮裏呆久了吧，不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有什麽意思。”
    想想南唐帝身邊一個真正貼心的人都沒有，就有些感慨。
    顧語撓撓頭，顯然不讚同楚惜顏的話，他道：“但隻要當了皇帝，就沒人敢瞧不起你了。”
    楚惜顏摩挲著下巴：“誰告訴你的？”
    顧語老實道：“沒人告訴我，隻是我知道沒有人敢說皇帝的不是。”
    “隻是不敢說罷了，心裏麵該瞧不起你還是瞧不起你。”楚惜顏揉揉他的頭，知道他在外流浪，備受欺辱，對這種事情格外敏感。
    若總把心思放在這上麵，於他心性不利。
    她道：“別說是當皇帝，就算你當得是神仙也會有人瞧不起你。你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難道別人說你如何，你就真會如何不成？”
    顧語卻道：“就算心裏瞧不起我也沒關係，他們不敢說就行了。”說罷他小心地偷瞄楚惜顏的臉色，仿佛怕這話說出來惹楚惜顏生氣。
    心性一時半會兒是掰不過來的，楚惜顏也沒指望一句話就能把他說通，隻道：“費那麽大的力氣當皇帝，就為了別人對你敢怒不敢言？”
    她點了點顧語的額頭：“你自己想想虧不虧？”
    顧語的頭隨著她的手指前後晃了晃，眨眼道：“好像是有些虧。”
    楚惜顏托著下巴看他：“你不用與我說虧不虧，你自己想明白才行。”
    顧語抿了抿唇，他剛剛確實說得有些違心，不過是怕惹楚惜顏不好笑，厭棄了他。
    雖然現在還沒有其他的師兄弟與他爭寵，但顧語心中卻很緊張，他不過是師父在路邊隨手撿的徒弟，可以撿他一個，就可以再去撿幾個。
    他不能讓師父厭棄了自己。
    他這樣想著，雙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扭動著手指。
    然後又被楚惜顏狠狠地揉了揉頭，慵懶的女聲在他頭頂上響起，還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語氣：“小孩子家家，想得倒多。”
    “心性要慢慢養的，我還能因為你現在的想法把你趕出去不成？天機閣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至少在她這裏沒有。
    楚惜顏這樣說是為了安他的心，不然他成天想東想西，安不下心。
    她既然收了他做徒弟，不管他性情如何，她都要好好教的。若是教不好，當然她的錯。
    楚惜顏十分認真地對顧語道：“你放心，我不會趕你走的。就算你以後長歪了，我也會負責清理門戶的。”
    顧語：“……”他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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