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顏想起蕭北景之前的那句話：“要是我的話，我會瘋的。”
    他會不會瘋楚惜顏不知道，風淩雪是真的要瘋了。
    楚惜顏覺得頭更疼了。
    風淩雪情緒過激，身體又虛弱，這一暈就睡了一個晚上。
    蕭北景晚上回來，卻被楚惜顏趕了出去。
    楚惜顏把他攔在外麵道：“你最好不要出現在她麵前。”
    蕭北景不悅道：“住著我的地方還不許我進？”現在雲州是北梁的，風淩雪住的地方當然也是他的。
    楚惜顏瞪了他一眼：“雲州原本是西陵的。”你要點臉！
    左右不是什麽好地方，要不是楚惜顏在，他還不願意過來。蕭北景這麽想著，還是不肯走，纏著楚惜顏索吻，最後還想楚惜顏跟她一起走。
    楚惜顏道：“她不一定什麽時候就醒了，你先去初逸辰那裏。”
    她吻了一下蕭北景的唇角：“乖。”
    蕭北景一邊說著“別用哄顧語的法子哄我”一邊被哄得唇角止不住地上揚，將口是心非一詞詮釋得淋漓盡致。
    楚惜顏嗯嗯啊啊地應著，將他哄出了門。
    蕭北景出了門才覺得自己吃了虧，他和楚惜顏一起住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憑什麽因為一個風淩雪他就要離開？他明明可以直接住下，風淩雪醒了避開就行了。
    隻是剛剛已經答應了楚惜顏，不好再回去，隻能去初逸辰那裏住下。
    楚惜顏一夜都在風淩雪的房間守著，她本就睡眠極少，也不覺得有多困倦，隻是在後半夜睡了一會兒，天蒙蒙亮時就醒了。
    她醒過來的時候風淩雪還未醒，等她梳洗過後，第一縷陽光落進了屋子裏，她回到屋子裏，卻見風淩雪已經坐了起來。
    看起來剛剛才醒來，楚惜顏腳步未停，走到床邊道：“醒了？”
    風淩雪麵容依舊憔悴，卻不像之前那般激動，出口仍是沙啞的聲音：“嗯……”
    這聲音連她自己都覺得不是自己的。
    見她現在冷靜，楚惜顏問道：“要不要去梳洗一下，或者吃些東西？”
    風淩雪搖了搖頭問道：“他是怎麽……”
    她說不出口，楚惜顏卻明白她的意思，委婉答道：“寢殿走水了，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救不了了。”莫說進去救人，連撲滅火勢都用了一天一夜。
    風淩雪怔忪地點點頭：“哦。”
    然後又問道“我能去見見他嗎？見見他的……屍首。”
    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說出這兩個字的。
    楚惜顏心底略微鬆了口氣，連忙道：“當然，你想什麽時候去看都可以。”
    風淩雪點點頭道：“好。”
    她張了張嘴，又合上了，那一句謝謝終究沒辦法說出口。她知道陸筠修的死不怪楚惜顏，但仍忍不住遷怒。她既是北梁的太子妃，又是南唐的公主，如何能讓她覺得她置身事外。
    楚惜顏一直在照顧她的情緒，見她不說話便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去給拿水，你梳洗一下，然後我們出門？”
    風淩雪一怔，道：“不必了，我自己來便好。”
    楚惜顏按住她，看起來未使多大的力氣，卻讓她動彈不得。楚惜顏道：“你身體還未養好，還是我幫你吧。”
    風淩雪坐在床榻上，看著她轉身出門，身影融進明亮的晨光中。
    好一會兒，她才收回了目光。她手邊放著一壺水，還有杯子。風淩雪正覺得喉嚨幹渴，便伸手去倒了一杯水，觸手居然是溫熱的，還冒著熱氣。
    風淩雪這才想到這是楚惜顏剛剛拿進來的。這照顧不可謂不精細。
    水不冷也不熱，剛好可以入口，風淩雪將其一飲而盡。
    水浸濕了她幹裂的唇，她握著那隻杯子，怔愣地看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開始抖，抖得幾乎拿不住杯子。
    一顆眼淚落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在寂靜的屋子裏可以清晰地聽見那一聲“啪嗒”。
    楚惜顏端著水進來的時候恰好碰見這一幕。
    風淩雪拿著那隻杯子，手止不住地顫抖，淚珠接二連三地落下來，落在她的手上和杯子上。
    風淩雪低著頭，咬著牙，從唇間逸出幾不可聞的嗚咽聲。
    她還是那個堅毅不拔的女將軍，連落淚都不想讓人聽見聲音。
    楚惜顏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向後退了一步，躲在了門後。
    她端著那盆水，靠在木質的窗框上，麵容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初夏的陽光不算烈，卻來得很早，灑滿了整個庭院，從樟樹茂盛的枝葉之間細細碎碎地落下來，同陰影一起映在楚惜顏身上。
    陽光暖人，樟樹葳蕤，這一切都很好。
    如果沒有生離死別，就更好了。
    她靠在那裏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再也也聽不到風淩雪低聲抽泣的聲音，久到顧語都已經將早飯煮好，隻是見到她的樣子不敢過來說話。
    她才終於重新換了水，若無其事地走進風淩雪的屋子。
    楚惜顏進去的時候依稀可以看見風淩雪紅腫的眼圈，她隻當做沒看見，柔聲道：“先擦洗一下吧。”
    風淩雪點頭，對她道：“我自己可以。”
    楚惜顏笑了笑，將水放下，連同毛巾一起搭好，質走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顧語這時候才敢過來，小心地望著她：“師父？”
    楚惜顏揉了揉他的頭。
    顧語稍微放下了心，他又問道：“風將軍怎麽樣了？”
    “已經好多了。”楚惜顏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門道，“讓她自己呆一會兒吧。”
    顧語乖巧點頭：“師父，飯做好了，您要去吃飯嗎？”
    楚惜顏一頓，道：“等下叫燕軒找個侍女來。”
    顧語卻笑起來，露出一顆可愛的虎牙：“沒關係師父，我都可以做的。”
    楚惜顏道：“你還有做功課練武呢。”而且哪有要孩子做這些事的道理，她那時候可什麽都沒做過。
    顧語抱著她撒嬌：“能這樣跟師父在一起，我做什麽都可以。”
    楚惜顏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道：“就你會說話，快去吃飯吧。”
    顧語被她彈了一下，依舊笑嘻嘻的，問道：“風將軍不吃嗎？”
    楚惜顏一邊領著他往廳堂裏走，一邊道：“她大概是吃不下的。”
    顧語回頭望了一眼風淩雪的屋子，好奇又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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