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位楚姑娘的樣子，好像真是過來尋美的。可她剛剛撫的那首曲子是女子用來訴情思的啊，怎麽也不該是楚惜顏過來尋她。
    鶯兒懵懂地道：“學藝不精，讓楚姑娘見笑了。”卻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該說些什麽了。
    若是男子過來，她當然要柔媚較弱，進退有度。若是女子過來，她當然要楚楚可憐，表示自己並無害處。就像她剛剛那般說話，可楚惜顏給她的回應完全是另一種。
    她都不知該以對男子的態度對待楚惜顏，還是要以對女子的態度對待她。
    楚惜顏看出她的慌亂，溫聲道：“我隻是有些好奇罷了，鶯兒姑娘可以繼續，不介意多一個聽眾吧？”
    鶯兒也不想在這時候回去，便點頭道：“楚姑娘想聽些什麽？”
    楚惜顏在她對麵坐下，道：“就剛剛那首便好。”
    鶯兒沉默了一瞬，正了正身資，纖細的手撫上了琵琶。
    纏綿的曲調又重新響起來。
    隻是鶯兒這一次彈得心不在焉，想求的那個人沒有過來，反而是楚惜顏過來了。
    這也便罷了，鶯兒怎麽也想不通，楚惜顏怎麽會喜歡聽她彈這種纏綿的曲子？
    鶯兒緊緊抿著唇，楚惜顏不會是……
    她連忙將這想法甩出去，怎麽可能！
    楚惜顏聽著琵琶曲，心中暗道，果然和她記憶裏的曲子是一首。
    她尋了許久都沒找到，不想在這裏聽到了。
    這曲子倒不是有多好聽，隻是一首用來訴情思的曲子，若是讓正經的大師聽到還會斥責一句靡靡之音。
    楚惜顏卻記了很久，她當初還頗為好奇地去尋曲譜，結果天機閣的典籍都被她翻遍了，她都沒有找到。
    她還以為失傳了呢。
    楚惜顏隨著曲子輕哼著曲調，直到這一曲奏罷。
    鶯兒停了下來，有些惴惴不安地望著她。楚惜顏對她安撫地笑了笑，道：“這曲子是講什麽的？”
    鶯兒一時語塞：“……”她不知道楚惜顏是故意這麽問她的，還是真不知道。
    隻是楚惜顏問了她就不能不說，她輕聲道：“不過是講述女兒家心思的曲子罷了。”
    楚惜顏看著她：“你有心上人了？”
    鶯兒臉紅得恰到好處，羞澀道：“鶯兒是爺的人，心上人當然也是……”
    楚惜顏反應過來，鶯兒應該是羅子年的姬妾。
    隻是羅子年的姬妾，從哪裏聽到這首曲子的呢？
    她想了想道：“我以前從未聽過這首曲子，這曲子是鶯兒姑娘自己譜的嗎？”
    鶯兒忙搖頭，道：“這曲子是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楚惜顏裝作好奇的模樣，問道：“我很喜歡這首曲子，不知道是哪一位姑娘作的曲子，可否說與我聽？”
    哪位姑娘……鶯兒聞言有些好笑，哪裏是什麽姑娘。但是作曲的人她是萬萬不能說的，她隻道：“隻是偶然見過一麵的人，鶯兒也是喜歡這首曲子才求著學的，鶯兒也不知道那人叫什麽名字。”
    楚惜顏失望道：“本來還想與她結識一番……”
    鶯兒道：“恐怕不行了，隻是萍水相逢的人。”
    楚惜顏接著問道：“不知道鶯兒姑娘是從哪裏遇到她的？”
    說一句謊話就要用一千個謊言來遮掩。
    這問題問得鶯兒措手不及，她怔愣了一瞬，很快道：“就是在雲州，鶯兒當年也是一個賣唱的姑娘，偶然遇到那人，那人將這首曲子教給鶯兒，還讓鶯兒彈給他聽。”
    楚惜顏盯了她一會兒，鳳眸清澈卻帶著能望透人心的通透。
    鶯兒在這樣的目光下坐立不安，她不安地蜷了蜷手指，回憶自己剛剛的話是不是哪裏露出了馬腳。
    她很不安，楚惜顏感覺得到。隻是一首曲子，值得她這樣緊張說謊？
    教她曲子的那個人必定很特別。
    隻是鶯兒不說，她也沒辦法逼問，看來要找些別的辦法來找人了。
    楚惜顏想到這裏，好奇道：“鶯兒姑娘原本不在這樓中？”
    鶯兒在心中鬆了口氣，答道：“原本是不在的。鶯兒原本是雲州城裏賣唱的姑娘，後來有幸遇到羅爺才在這樓中安定了下來。”
    她目露感激之色：“幸虧有羅爺在。”
    看來她真的很感激羅子年。
    楚惜顏歎息道：“當年很辛苦吧？身為女子在這亂世中……”
    鶯兒抿唇道：“都是些舊事了。”說著，她露出黯然神傷之色，似乎觸及了傷心事。
    楚惜顏卻道：“我當年也在雲州城待過一段時間呢，像鶯兒這樣的美人一定名滿雲州才對。”
    她沉吟道：“我好像未聽過鶯兒姑娘的名字，可是鶯兒姑娘後來改了名字？”
    鶯兒卻道：“楚姑娘似乎不是西陵人，也來過雲州嗎？”
    楚惜顏道：“當然也來過，待了不短的時間。”對於她過去的十幾年來說，確實是不短的時間。
    鶯兒卻不相信她的話。她知道蕭北景的真實身份，也就知道楚惜顏的真實身份。
    北梁太子帶著太子妃親征西陵這件事不算什麽秘密。
    北梁太子妃出身南唐皇室，是正經的南唐嫡出的公主，她怎麽會來過北梁。
    必定是詐她的。
    鶯兒心思一轉，答道：“我當初也隻是有些薄名罷了，楚姑娘沒聽過鶯兒是正常的。至於名字，我是沒改過的。”
    楚惜顏卻道：“聽說雲州賣唱的姑娘都是有規矩的，鶯兒當年也給地頭上的老大交了不少銀子吧？”
    “三成還是五成？”
    鶯兒暗自心驚，答道：“五成，雲州賣唱的姑娘都是這個價碼。”
    還好她當初是做過功課，這麽多年都未曾用上過，連羅子年都未曾問過她一句過去的事情。而今日，卻被楚惜顏問了個遍。
    楚惜顏道：“五成，日子很難過吧。當初替鶯兒姑娘引薦的人，沒有幫姑娘說話嗎？”
    鶯兒的回答愈發的謹慎：“誰會替我說話呢？我不過是個孤女罷了。”
    她神色淒楚：“能流落至雲州，未曾在路上被人……”
    她閉了閉眼：“已經是萬幸了。”
    鶯兒口中戚戚，心中卻在暗自祈禱楚惜顏不要再問了。
    她做了許多準備沒錯，但是再多的準備也掩蓋不了她身份的確有問題這個事實。
    鶯兒尚且不知道，楚惜顏會問她這麽多東西，不過是想旁敲側擊一下作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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