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靈十日之後就是出殯，禮製繁瑣，楚惜顏從皇陵回來的時候都覺得有些身心俱疲。
    一切結束之後，反而有一種空洞感油然而生。確實有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楚惜顏接過樂央給她倒的茶，因疲憊蹙起的眉稍微舒展來開。
    鄒君浩看得出她的疲憊，問道：“先進去歇息一會兒？”
    楚惜顏搖搖頭：“我在這裏坐一會兒便好。”她放鬆身體靠在椅子上，笑了笑道：“不如你讀話本給我聽，讓我放鬆放鬆。”
    鄒君浩看了她一眼，真的叫樂央拿了一本話本過來讀給她聽。
    他聲音清越，語氣平穩，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他讀的是什麽東西，反而不重要了。
    楚惜顏閉著眼，真的感覺疲憊之感散去了，隻是鄒君浩到底讀了什麽她根本沒聽進去。
    她張開眼睛，笑道：“你不要讀了，這話本叫你讀的，隻有聲音好聽了。”
    鄒君浩聞言把書放下，道：“要走了？”
    楚惜顏嗯了一聲：“我已經在南唐待了很久了。”算起來已經一月有餘了。
    “我要回北梁，不然有人可能要等不及找過來了。”她道。
    鄒君浩唇角彎了彎：“也好。”
    楚惜顏想了想，囑咐道：“方憶涵去靖師叔那裏，現在風信匣管事的問霜。你有事直接找他就好，雖說還是外閣的範圍廣些，但在南唐，還是風信匣的消息快些。”
    鄒君浩道：“我知道了。”
    “楚惜北就要登基了，你以後再想像這樣躲在這個小院子裏就不可能了。”楚惜顏道。
    “早晚要來的。”鄒君浩顯得很平靜，他本來就不可能留在這裏。隻不過他喜靜，能在這裏多待一日便多待一日。
    “我在朝堂之上做事更方便些，師姐不必為我擔心。”鄒君浩溫聲道。
    “早點結束就好了。”楚惜顏托著下巴，望著夜空中的繁星，“我其實有些看不懂了。”
    “帝星，鳳星，七殺還有將星……”楚惜顏道，“星軌越來越亂了。”
    鄒君浩道：“你和帝星的星軌糾纏在了一起，自然會覺得看不懂了。”
    身在局中的人怎麽看懂？
    楚惜顏望了一會兒，依稀覺得鳳星和將星之間的羈絆淡了：“鳳星和將星的軌跡是不是變了？”
    鄒君浩道：“交錯而過。”
    楚惜顏揣測道：“吳越那邊出事了？宮離夜和夏婉瑜感情破裂？”也許兩個人根本算不上感情破裂。
    鄒君浩道：“或許吧，很快我們就會有答案了。我總覺得，夏婉瑜想要謀些什麽，是宮離夜給不了他的。”
    他輕聲道：“夏家在吳越的勢力太大了。”
    楚惜顏腦海中有一絲靈光閃過，稍縱即逝，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卻一時想不起來。
    她很久沒有關心大局的細節，鄒君浩入世之後，她就鬆懈了許多，再加上天機閣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不過就如鄒君浩所說，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知道了。
    楚惜顏沒想到的是，消息回來的如此之快。
    就在她要離開南唐之際，問霜親自找過來，將密信交給了她。
    問霜的表情很凝重：“吳越的消息，宮離夜被吳越帝監押六日之後。夏家秘密離開朝寧，回了邵江。夏婉瑜跟同夏家一同回了邵江，五日之後，吳越帝急召夏承誌回都，夏承誌未領命。”
    “邵江夏家自那之後自立為王，國號新夏，宣布從吳越獨立。”
    裂土為王，夏家反了。
    楚惜顏終於知道被她忽略的事情是什麽了，她一直以來猜測夏家想控製朝政扶持傀儡，再想辦法李代桃僵，卻從未想過想當皇帝不止這一種方法。
    夏家在邵江一帶根深蒂固，連同邵江以西一帶都有以夏家馬首是瞻的意思。吳越又從未削弱過世家，夏家的私軍肯定遠遠超過表麵上的數量，想裂土為王並非難事。
    這個時機選得也剛剛好，宮離夜被監押，夏婉瑜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吳越帝不公，吳越的百姓早有判斷。這次的反叛可以說成是為了宮離夜鳴不平，理由都是現成的。南唐這邊皇帝剛剛駕崩，肯定騰不出手來插手。而北梁距離邵江一帶甚遠，就算想插手也是對付吳越，戰火也燒不到邵江，正好給他們時間站穩腳跟。
    楚惜顏想起蕭北景之前語焉不詳的話，他早就對這件事有所預料，甚至還可能參與其中。
    北梁八成會借著這個機會兵壓吳越，無論是真打還是假打。蕭北景要讓吳越無暇顧及到夏家，給夏家站穩腳跟的時間。他和夏婉瑜做的交易應該就是這個。
    鄒君浩輕歎道：“原來她一直謀的是這個……”
    楚惜顏問道：“新夏王是夏承誌？”
    問霜點頭：“是他。”
    鄒君浩笑了笑，評論道：“這名字取得真隨意。”
    楚惜顏道：“以後可能就稱皇了，到時候就是夏朝了。”她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道：“我覺得夏承誌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鄒君浩道：“還是要有些時間準備的。”
    “所以稱王的才是夏承誌。”楚惜顏有些懊惱，“夏家內部安插的人不夠多，如今夏承誌他們回了邵江，估計仆從之類的也沒有帶走。
    他們安插的眼線當然也沒有帶走。
    她吩咐問霜：“想辦法重新插人進去，這時候新夏應該正亂著，趁著這個時機放人進去。”
    問霜應了一聲。
    北梁。
    書房之中，蕭北景靠窗而立，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極快地說著話，說的正是夏家反叛，自立為王的事情。
    蕭北景聽著下麵的人稟告吳越的變動，聽罷之後吩咐道：“讓初逸辰領軍去吳越，看看吳越的反應。”
    夏家的反應真是快，不過他也沒覺得多意外，畢竟夏婉瑜那個女人很會找缺口。
    “要是他們把宮離夜放出來了就撤軍，要是他們換了人領軍……就給我撕下一塊肉來。”
    這麽好的時機不要白不要。
    下麵的人領了命下去。
    蕭北景臉上的笑意卻淡去了，他擰著眉，心裏算著這是第幾天了，南唐帝過世這麽多天。
    人怎麽也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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