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掠過枝頭，初秋的涼意已經滲透進來。
    楚惜顏最終還是離開了陵城，光明正大，完全沒有遮掩行蹤。她肯定是要走的，她和楚惜北都心照不宣。
    “北梁或者……”楚惜顏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回北梁。她其實很想再見子越一麵，問一問紀商歌的事情。夏婉瑜知道天機閣這麽多東西，跟紀商歌肯定脫不了關係。
    北星乾很少會提起紀商歌，天機閣的人提起他也是忌諱莫深。這十幾年裏，紀商歌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尋不到蹤跡。天機閣的情報網對他的最後一筆記載止於十年前。十年前，紀商歌辭去了南唐國師之位，便從此消失了。
    他了解天機閣的行事風格和情報收集的方式，他想要躲過天機閣不要太容易。
    曾經天機閣有人提議追查紀商歌，畢竟紀商歌手中握著天機閣無數的絕學，任他在外麵恐有疏漏。
    北星乾卻給否了。楚惜顏清楚地記得他說的那句話。他說：“他不會那麽做的。”
    也正因為這句話，楚惜顏一直沒有對紀商歌有過多的懷疑。直到和子越交手，她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一旦肯定夏婉瑜身後的人是紀商歌，之前很多被忽略的地方就明朗了起來。夏婉瑜手段突然的轉變，她身後的勢力，甚至於，蕭北景曾經提起過的先生。
    如果是紀商歌所為，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紀商歌教了楚惜北三年，卻突然辭去國師之位消失了。而蕭北景遇到教導他的先生的時候，也差不多是十年前，正是紀商歌剛剛消失的時候。
    唯一對不上的，就是蕭北景習的武學不是“雲生結海”。但紀商歌手中的武學又何止“雲生結海”。天機閣的典籍中，能跟雲生結海相匹敵的，也是有的。
    從楚惜北到蕭北景，再到夏婉瑜，這分明是在攪風攪雨。
    “明明靖師叔也對他很推崇……”不知不覺，楚惜顏將心中所思說出了口。
    書墨一時沒有聽懂，疑惑道：“什麽？”
    楚惜顏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道：“沒什麽。”隨機轉移話題道：“前麵就是徐城？”
    書墨沒有追問，點頭道：“前麵就是。”
    徐城是吳越的城池，離北梁的邊境還隔了兩座城池。不過這個邊境是曾經的邊境，現在北梁的疆域劃到了哪裏就不得而知了。
    楚惜顏這幾日和天機閣都是失聯的狀態，隻能等回到了北梁穩定下來後再聯係了。
    戰時本就通信不佳，更不用說天機閣的交流方式更為隱蔽。
    思來想去，楚惜顏最終還是決定先回北梁。夏婉瑜這時候八成在軍中，子越肯定跟在她身邊。楚惜顏再想和子越聯係，也不能單槍匹馬闖到新夏軍中去，那也太囂張了些。
    而且某個人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應該很著急。雖然已經先讓初七去報平安了，但還是她人回去好一些。
    沒過多久，徐城便到了，此時徐城還沒有戒嚴，甚至還在接收前麵城池逃難過來的難民。
    這樣的情況下，想混進去就容易多了。楚惜北也想易容一番，但是易容的東西落在了新夏的客棧裏，裏麵有幾種材料尋常的地方找不到。
    楚惜顏隻能頂著一張招搖的臉，拿著偽造的路引進了城。
    徐城看起來還算是安居樂業，雖然不夠繁華，但該營業的店鋪還在營業。隻是糧鋪前麵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隱約還能聽見人們低聲地抱怨米價太貴。
    一旦開戰，糧食的價格就會飛快地漲起來，朝廷想壓也壓不下去。
    畢竟這座城明天換不換主人，百姓都不知道呢。當然還是多屯些糧食，逃難也好，閉門不出也好，總能活得下去。
    街上有不少風塵仆仆的人，形容疲倦，看起來像是逃難過來的。楚惜顏攔下幾個人詢問戰況如何了，都答不知道，北梁打到哪裏了，如今是勝還是敗，通通都不知道。
    平民百姓能知道的東西終究還是太少了。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再出城也到不了下一座城池，無奈之下，楚惜顏隻能和書墨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進去一問價格，果然高得離譜，而且還快要住滿了。
    楚惜顏爽快地拿了錢袋付了錢，這爽快勁兒讓客棧掌櫃的眼睛都笑沒了，熱情地喊店小二過來引人上樓。
    這錢袋……還是管楚惜北要的。
    畢竟她從新夏出來的時候，隻帶了劍和這條命。
    楚惜顏打算得非常好，現在徐城留宿一夜，明日往北梁的方向去，路上要是能遇到逃難的百姓，也許還能問出戰況如何了。
    可惜第二天的時候，她發現她走不了了。
    楚惜顏一早和書墨跑到下麵的攤子裏吃早膳，就是那種在路邊擺攤的、露天的小攤。老板是吳越本地人，做正宗的吳越小吃。
    攤子裏熱熱鬧鬧，充滿了煙火氣。
    楚惜顏坐在其中，頗有幾分不真實感。她剛剛才從經曆過戰事的陵城出來，這之前還經曆過一場死鬥。如今看到這樣平凡又熱鬧的場景，既覺得陌生又覺得渴望。
    於是她就沒認真，拉著書墨過來吃早飯。
    她要是知道吃這頓早飯會遇到誰的話，一大早就會收拾行李出城。
    可惜楚惜顏現在還不知道，她還在心情愉悅地品嚐吳越的小吃。聽見前麵的街道上有些雜亂也沒有在意。
    旁邊的桌子上有人聊天：“前麵這是怎麽了？”
    有人不在意地答道：“許是有人鬧事吧，不是隔幾天就有一起。前幾天糧價太貴，還有人在糧鋪前鬧事。”
    有人擔憂：“會不會是打過來了？”
    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的男子，身邊也坐了好幾個年紀相仿的男子，聞言哈哈大笑：“聽見打仗嚇破了膽了？離徐城遠著呢。”
    那年輕的男子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底氣不足地反駁道：“萬一真打過來了呢？”
    “那你趕緊逃難去……”
    幾人說笑起來，全然不覺得這時候戰爭波及到徐城來。
    楚惜顏低頭聽著，也不覺得戰爭會到徐城來。有宮離夜在，吳越的城池就算是丟，也不會丟得太快。
    然後她抬頭就看見了宮離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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