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人總要護著一些嗎，宮離夜垂眸。
    楚惜顏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心情似乎更差了一些。
    “比起這個，”楚惜顏道，“你把我留在徐城想做什麽？”總不能用她來威脅蕭北景吧，這種事感覺不像是宮離夜能幹出來的。
    宮離夜道：“想問你一些事情，如今看來，我想問的那些事情都沒什麽意義。”
    他忍不出笑起來：“你居然是天機閣的人，總覺得有些荒謬。”
    楚惜顏道：“其實這幾年發生的事，我都覺得很荒謬。我三、四歲的時候想不到我之後會成為怎麽樣的人，我十五歲及笄的時候也不會想到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世間之事，本就無法預料。”
    茶葉在水中上下沉浮，無處可依。
    “也十分荒謬。”
    宮離夜站起身道：“你好像比我還要悲觀一些。”他道：“現在就覺得前路無望的應該是我才對。”
    “不是悲觀。”楚惜顏道，“隻是很多事情確實如此罷了。”
    “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她接著道，“徐城離金門尚遠，你怎麽會到徐城來。”莫說是宮離夜守城，就算隨便哪個將領守城，也不可能將城池失的這樣快。
    宮離夜淡淡道：“我舍了其他的城池，我沒有守。”
    楚惜顏愕然地看著他，算上金門加起來就是整整三座城池，他就這麽放棄給北梁了？
    宮離夜看見她驚愕的神色，解釋道：“就算守住了金門，也無法抵擋南唐的入侵。其他的城池可以失，但是徐城丟了，整個吳越就會腹地大開。”
    說到這裏，他自嘲一笑：“國土小些，倒也好守一些。”
    心酸之至。
    楚惜顏抿了抿唇，認真道：“殿下不負戰神之名。”舍城說起來容易，但能做到的卻很少。整整三座城池舍出去，何等魄力？
    “戰神？”宮離夜又笑了，他轉身向門外走：“很快就不是了。”很快天下人就會發現他其實什麽都守不住。
    楚惜顏目送他離去，宮離夜的背影逆著光，如同融進了光中一般。
    楚惜顏沒有動，坐在桌子上看桌麵上的熱茶，久久都沒有移開目光。不知過了多久，茶漸漸涼了，她才抬頭對書墨道：“總覺得自己有些像壞人，就是話本裏那種，最後要被主角打敗的那種壞人。”
    書墨道：“閣主就算是壞人，也會是話本的主人公。”
    “天選之人？”楚惜顏笑著接道。
    她站起身：“那是楚惜北，不是我。我如果在話本裏的話，大概是偶爾提上一句的小人物吧。”
    書墨搖頭，閣主一天想些什麽呢？
    楚惜顏向外走去，宮離夜沒有說她不能走，也沒有說她可以走。楚惜顏猜測他這時候應該不會放她走，畢竟這時候她在吳越手上，總是有利於吳越的。
    果然，楚惜顏看見宮離夜身邊的那個侍衛在門口守著，似乎專門在等她。這屋子裏除了她也沒有其他人了。
    逸風向她行了一禮，臉色不大好地道：“太子妃請隨我來。”
    楚惜顏道：“好，看來肅王殿下給我準備了住處？”
    逸風道：“是，這城主府裏外都有精兵把手，太子妃隻管住著就好，十分安全。”最後的四個字他咬得極重，說著還看了一眼楚惜顏。
    楚惜顏挑挑眉，這意思實在告訴她，她是跑不了的？
    她想了想，誠懇地對逸風道：“其實城主府不用守那麽嚴，我要是想出去還是能出去的。”她一攤手道：“我怕的其實是你們王爺在城牆上設的弓箭手。那地方太好守了。”
    逸風聞言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加快了腳步。
    楚惜顏失笑。
    蕭北景給她留了間不錯的院子，也許不是他留的，而是逸風留的。究竟是誰留的楚惜顏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這院子十分靠裏，確實是個不太好逃的地方——對平常人來說的話。
    楚惜顏想出去還是可以出去的，但是她現在也沒想出去。蕭北景那邊她讓初七去送了信，應該已經知道她現在是安全的了。她現在並不著急，留在徐城還可以借著宮離夜的手將她的“身份”宣揚出去。
    天機閣外閣的少閣主，楚惜顏摸了摸下巴，覺得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身份了，足以影響到許多事情。
    這些日子事情太多，到了晚上的時候楚惜顏竟然有些失眠。躺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她經常獨自出門遊曆，不管是客棧，還是深山老林她都是睡過的，沒有認床的習慣。
    這時候睡不著，八成是心情的問題了。
    楚惜顏睜著眼睛，望著床帳，心想讓書墨知道了又該發愁了。
    這天晚上正好趕上十五剛剛過去，月色如水，透過紙窗落進來。楚惜顏盯了一會地上那一小塊月華的影子，決定起床出去走一圈。
    說起來，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觀過星了，雖說她現在幾乎什麽也看不清了。
    楚惜顏穿了衣衫起來，推開門就被如霜的月色灑了一身，心情略好了一些。
    月色總是動人的。
    她在院子裏走了走，忽然聽到遠處有隱約的笛聲傳過來，調子聽不太清，但是很悠揚。
    奇怪了，這城主府裏麵住的人都是宮離夜的人，一般都是他手下的將領，哪個將領這麽有興致，在這裏吹笛子？
    這笛聲離得很遠，但是尚且能讓人分辨出它的方向。
    左右都是出來走走，楚惜顏索性就往笛聲那邊去了。離得越來越近，曲調也聽得一清二楚。楚惜顏心中驚訝，步伐更快了些。
    這曲子她是聽過的，正是在雲州那個叫鶯兒的女子彈得那首曲子。也是北星乾曾經吹過的那一首曲子。
    除了在北星乾身邊，楚惜顏隻在鶯兒那裏聽過。這曲子也不是鶯兒作的。
    也就是說，不遠處吹笛子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這首曲子的作者。
    這個人很可能跟她師父是相識的。
    離得近了，楚惜顏才發現，這笛聲是在一片竹林裏傳出來的。
    她漸漸放慢了腳步，屏息靜氣地走過去，唯恐驚動了竹林裏麵的人。
    月色下，有一個挺拔的身影立在那裏，橫笛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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