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尹靖萱這裏出來，楚惜顏回了城主府。蕭北景果然做了銀絲湯等著她。
    楚惜顏站在門邊，看見他坐在桌子旁出神，笑吟吟地道：“能讓太子殿下為我洗手做羹湯，不知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
    蕭北景回過神來，分給她一個眼神：“你要是真覺得是福分就好了。”
    楚惜顏在他身旁坐下，道：“我怎麽不覺得是福分了？”非要她撒嬌討巧才行嗎？
    蕭北景看著她歎了口氣：“吃飯吧。”從小便被寵大的人，他再怎麽寵著，她也不會覺得受寵若驚。
    也幸好，她是被寵著長大的。
    蕭北景的手藝是不錯的，估計討好紀商歌的時候下了不少功夫。楚惜顏滿足了口腹之欲，連帶著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坐在桌邊跟蕭北景道：“有一件大事。”
    蕭北景沒什麽興趣地接了一句：“什麽大事？”他心道，若真是什麽大事，也不會和他說。
    隻要是有關於天機閣的事，她一向蠻得極緊。
    誰料楚惜顏這一次竟然真說了一件讓蕭北景訝然的事：“天機閣要走到幕前了。”
    蕭北景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問道：“怎麽，天機閣要從天茫山上搬下來了？”
    他皺了皺眉：“那顧語不是沒地方去了？”
    楚惜顏一時無語：“你是多想把他送走……”
    “不是從天茫山上下來，天機閣分內外兩閣，你是知道的吧？”楚惜顏道。
    蕭北景點頭：“應該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紀商歌還是給天機閣添了不少的麻煩。”楚惜顏道，“不過其中最大的麻煩卻是夏婉瑜。”
    說到這，楚惜顏歎了口氣：“她是真能折騰啊……”折騰出來一個新夏不說，又折騰到天機閣的頭上來了。
    蕭北景聞言微微一笑：“看來她給天機閣添了不小的麻煩。”
    “是啊。”楚惜顏道，“所以天機閣隻能從幕後走到台前了。”
    “未必是壞事。”蕭北景道，“聽你的口氣，天機閣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能走到哪一步還不知道。”楚惜顏道，“隻是天機閣之後再不會像之前那般神秘了。”
    蕭北景道：“天機閣所為，實則是在刀刃上走路，一招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參與到天下最高權力的爭奪中，步步都擔著覆滅的風險。
    楚惜顏一時沉默下來，她其實有心讓天機閣從皇權的漩渦裏拖出來，卻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天機閣立閣之初，所立的誌向便輔佐明君，救亂世於水火。千年來的所有奠基都是為了這個誌向，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棄的。
    她合上了眼睛：“要是真跌下來，也是求仁得仁。”
    蕭北景卻斂了唇邊的笑，正色道：“如果這一次不是南唐得了天下，你要如何？”
    如果不是南唐得了天下，那她就是天機閣的千古罪人了。楚惜顏卻沒有正麵回答，隻道：“有君浩在，南唐不會輸的。”
    這就是說他會輸了。蕭北景神色未變，卻沒壓住言語中的嘲諷之意：“你倒是信他。”
    楚惜顏瞟了一眼他的神色，沒有接話，慢悠悠地把自己的劍抱起來，開始拭劍。
    蕭北景以為她會嘲諷回來，卻半晌沒聽到聲音，抬頭看過去發現她拿著布擦拭著長劍鋒利的刀刃，並不打算理他。
    他重新垂眸斂目，開口把剛剛的事情揭了過去：“我們要留在雲州幾日？”
    他是陪著楚惜顏來的，去留當然是由楚惜顏定。
    楚惜顏把劍刃抬到眼前，輕輕吹了口氣，答道：“再等兩日，如果你有急事要回惠陽，我們提前回去也可。”
    蕭北景道：“不急。”
    楚惜顏收劍歸鞘，衝他笑了笑：“好。”
    蕭北景覺得淤積在自己胸口的鬱氣散了些，唇角卻多了絲冷意，隨即被他壓了下去。
    楚惜顏再看向他時，他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溫和笑意。她心中鬆了口氣，不想在兩人相處的時候觸及到南唐和北梁的爭鬥。
    尹靖萱行事穩重又果斷，和楚惜顏商議過後，她便下了急令，打算把外閣的存在慢慢露出去。
    安插在各個城池的暗樁肯定是不能動的，尹靖萱打算在各國的都城立一座天機樓，作為天機閣外閣麵向世人的存在。
    而外閣的其他勢力是不能暴露出來的。
    看起來改動不大，卻是天機閣第一次主動撥開遮掩麵目的濃霧，露出冰山一角。千年以來，世人對於天機閣的認知也便隻有天機閣的入世之人罷了。
    宅院之中，尹靖萱沉思良久，對下麵等候命令的人道：“把機密要件都轉移走到南唐，總部的位置也放消息出去。”
    手下的人遲疑道：“總部是重中之重，如果讓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的話……”
    尹靖萱道：“重要的東西都送走，總部也不過空有一個名頭罷了，讓他們知道了又何妨？”這座宅院本就沒有多少重要的東西，真正涉及要事的密件和天機閣重要的下屬都安置在了南唐。
    自暗香樓暴露之後，尹靖萱便把總部一分為二，她所在的這座宅院反而不是天機閣真正的總部。
    下麵的人雖然覺得尹靖萱的做法實屬不智，但也沒有再反駁。尹靖萱做的決定從來都沒出過什麽差錯。這一次應該也是另有打算，手下人安慰自己道。
    尹靖萱的確另有打算，卻是為了楚惜顏。
    如果隻設幾座天機樓出來，那楚惜顏便是天機閣暴露出來的人中地位最高的人。
    無論是示好還是惡意都會衝著她去，風險頗多。但把總部對外公開，把尹靖萱的身份公布出去，便能將這些示好與惡意分擔大半。
    說白了，尹靖萱是要拿自己來做楚惜顏的擋箭牌。
    在她心中自有打算，暗香樓已暴露，她的身份肯定也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地放出來，還能幫楚惜顏遮擋些危險。
    “動作要快一些。”尹靖萱道，“新夏的局勢安穩一分，我們就危險一分。”
    “天機閣的聲名一分也不能毀。”
    畢竟他們這些人，可是靠著名聲保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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