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景當然聽不到她腹誹，用陳述的口氣說道：“我記得你說過再徐城的時候，你說不會有下一次了。”
    楚惜顏也不知道怎麽和他說才好，說的越清楚，他越會生氣。她歎息了一聲，道：“我其實沒想跟他交手。”
    她用手蓋著眼睛，悶聲道：“打不打得過，我還是知道的。”紀商歌就是專門來挑事的，她就算躲也是躲不過的。
    蕭北景扯了扯唇角，嘲諷之意顯露無疑。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和他說這些。他手中還握著那隻杯子，是上好的瓷器，細膩光滑。杯沿卻突然多了一條裂縫，寂靜的屋子裏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咯吱”聲。
    蕭北景將杯子隨手放下，對楚惜顏道：“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麽生氣。”
    杯子在左麵上輕輕開了一條縫，一分為二。
    “就算你必須要去。”蕭北景閉了閉眼，“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半晌，楚惜顏輕聲道：“我不想把你牽扯到天機閣的事情裏來。”
    若是別的事也就罷了，這一次是和紀商歌對立，不止是可能受傷，甚至可能會殞命。她不希望蕭北景為天機閣的事受傷或者殞命。
    天機閣，本來就是她的事。
    蕭北景輕輕笑了一聲：“初七就可以？”
    楚惜顏捏了捏眉心：“他本來就是天機閣的人……”
    蕭北景半傾下身子，沁涼的手指印在楚惜顏的臉頰上。楚惜顏微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的手怎麽會這麽涼，想伸手去抓。
    蕭北景卻將手收了回來，定定看著她：“所以隻有天機閣的人才能和你親近，才能和你同生共死？”
    “我不是那個意思……”楚惜顏搖頭。“天機閣的事終究是天機閣的事，我可以為天機閣出生入死，但是這不該是你的事。”
    但我可以為你出生入死。
    蕭北景幾乎想脫口而出，但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他笑了笑：“所以就是和我無關的意思了。”
    楚惜顏心中一驚，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拉住了他的衣袖。
    蕭北景保持要站起來的姿勢，沒有強行站起來，他的聲音甚至稱得上溫和：“我讓人煎了藥，現在快好了，我去看看。”
    楚惜顏固執地不肯鬆手，絞盡腦汁地解釋道：“我隻是……不想讓你跟我赴險。”
    “好。”蕭北景點點頭，“我知道的。”他握住楚惜顏的手，輕聲哄道：“我就去看一下藥，很快就回來。”
    煎個藥也要他親自去看？楚惜顏就算不用腦子，也看得出他這隻是一個借口。
    “讓燕軒去。”楚惜顏道，“他不會煎藥？”
    蕭北景唇邊的笑意微斂，手上用了些力道。
    楚惜顏變了臉色：“蕭北景！”
    蕭北景溫柔又堅定地將她的手指掰開，道：“好好休息。”
    他依舊在笑，楚惜顏的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仔細看過去，她的唇甚至在顫抖。
    蕭北景唇邊的笑意卻更深了，他推門走出去，連眼底都彌漫著冰冷的笑意。
    原來，她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吱呀——”門被輕輕關上，遮住蕭北景深紫色的衣袍。
    楚惜顏盯著門看了一會兒，身體脫力地軟了下去。她輕輕踹了口氣，覺得胸口的傷勢真的有壓製不住的傾向。
    從心口處彌漫著尖銳的疼痛感。
    也許是她錯了，也許她沒有錯。
    在蕭北景看來，她永遠站在天機閣那邊，永遠和他有著無法消除的隔閡。但是這一次，她真的隻是不希望他也卷到這一場戰鬥之中。
    想起蕭北景離開前的那個眼神，楚惜顏自嘲一笑，她大抵真的沒有讓人相信的資格了。
    胸口疼的厲害，楚惜顏索性躺了下去，用被子蓋住自己。依舊沒什麽用，疼痛沒有被緩解。
    這種疼痛大概和姿勢沒有關係。
    楚惜顏微微垂眸，可能也和傷勢沒什麽關係。
    深秋的陽光並不熱烈，給人以輕柔又明亮的感覺，十分舒服。蕭北景站在院子裏，沒有感覺到絲毫溫暖之感。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發現皺得不成樣子。他卻懶得去管，慢悠悠地往廚房的方向走。
    他帶來的人不多，又不喜歡用城主府裏的人，廚房裏麵煎藥的正是燕軒。
    還未進去，蕭北景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味，有幾味藥還十分熟悉。廚房裏煙霧繚繞，燕軒正在爐子旁看著藥，抬了下頭卻發現蕭北景佇立在門口。
    “主上？”
    聽見燕軒疑惑的聲音，蕭北景淡淡開口：“我還看看藥。”
    燕軒有些摸不著頭腦，藥煎好了他就會端過去，哪裏需要蕭北景過來看。他琢磨不透，口中卻道：“就快好了，屬下會立刻端過去。”
    蕭北景嗯了一聲，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盯著煎藥的爐子。
    燕軒瞥見他這一身淩亂，福至心靈，脫口道：“主上和祖母吵架了？”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多嘴什麽多嘴？既然是吵架了，主上這時候心情正不好，正是不該多說話的時候。
    蕭北景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燕軒打了個激靈，忙道：“藥煎好了。”說是便把火熄了，把藥渣濾掉，手忙腳亂，生怕蕭北景在這個時候發作。
    蕭北景卻連發脾氣的心情都沒有了，他道：“收拾好了給我。”
    燕軒剛把藥盛在碗裏，聞言道：“屬下把藥送進去？”
    蕭北景道：“我讓你現在給我。”
    燕軒一句話不敢多說，把托盤遞給了蕭北景。蕭北景卻沒用動，他盯了要碗盯了好一會兒，久到燕軒幾乎以為他要把藥碗砸了。
    燕軒心驚膽戰地看著，心想這裏可不是惠陽，有好幾味藥材是好不容易湊起來的，這要是被蕭北景砸了，再找起來可就難了。
    結果蕭北景隻是盯著看了一會兒，嘲諷一笑：“真是自作孽。”
    說罷，他端著托盤便出去了，仿佛剛剛那一會兒隻是覺得藥太熱了，想晾一晾罷了。
    燕軒卻長舒了一口氣，沒砸就好，沒砸就好。
    按理說，蕭北景沒有砸東西的愛好。相反，他喜歡什麽東西都壓在心底，一點情緒都不露。但自從昨天見他砸了一個筆洗，燕軒就總覺得蕭北景隨時可能砸掉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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