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貴嬪道：“即便是夏家的宗室女子也是可以的，聯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她也不會介意在北梁安插人手的。”
    六皇子卻沉默了片刻，隻道：“新夏如今剛立，恐怕還不夠穩妥，再說吧。”
    梅貴嬪聞言抬眸，漂亮的杏眸中射出帶著寒意的目光，她拿著茶杯，微微沾了沾唇道：“那就再說吧。”
    母子倆又說了兩句話，六皇子躬身告退。
    他從明粹宮中走出來，夜風微涼，讓他打了個寒顫。守在外邊的小太監連忙把手中的披風給他披上。
    六皇子把披風收緊了一些，眉目微斂。母妃到底是婦道人家，隻想著如何等上皇位。即使是真和新夏聯姻，也不能把新夏的人安插到北梁來，不然即便他坐上來了皇位，也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他想了想又覺得可笑，母妃何嚐不想把他變成傀儡？
    …………
    這是楚惜顏第二次進北梁皇宮，各國宮中的禮製都差不多，北梁還要比南唐簡略些，楚惜顏在宮中也不覺得特別拘謹。
    她這次進宮打算拜訪的是那位已經遠離朝堂的皇子的母妃，是一位美人。按理說，生了皇子應該要升了位份的。但這位美人生了皇子之後不止沒升位份，還糟了北梁帝的厭棄。追溯起原因來，就是北梁後宮中的爭鬥了，後宮之中向來如此，也沒什麽值得疑惑的。
    蘇美人卻很是奇怪，她略微有些心神不寧，長久不曾有人拜訪上門，也讓她有些不善言辭。她很奇怪，太子妃嫁到南唐之後，誰都沒有拜訪過。而北梁如今是太子做主，太子妃不來拜訪，也沒人敢說什麽，就算是寧妃也不敢再太子麵前擺長輩的架子。要知道，這一皇宮的人，都是不得太子喜歡的。
    這本沒什麽，太子妃要拜訪誰、去哪兒拜訪，也不關她這個早就被人遺忘的妃子的事，可偏偏太子妃來皇宮，第一個拜訪的卻是她。
    楚惜顏坐在她對麵，看見她低著頭，身姿有些僵硬，便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道：“貿然拜訪，娘娘不要覺得打擾。”
    蘇美人趕忙搖頭，道：“殿下前來拜訪，臣妾怎麽會覺得打擾呢？”
    “都說無事不登門。娘娘應該也知道，我會來拜訪是有緣故的。”楚惜顏盯著蘇美人，唇角微挑，露出一個沉靜中帶著深意的笑。
    在後宮之中生活了這麽多年，就算不怎麽參與爭鬥，蘇美人也見了許多事情。她自然知道，楚惜顏會來拜訪絕不是一時興起。
    蘇美人蹙眉道：“臣妾知道，殿下不會無事登門，隻是……臣妾早已經不問後宮之事了。即便殿下想知道些什麽，臣妾也是不知道的。”她有一雙極美的含煙眉，微微蹙起的時候，簡直柔弱得讓人心尖發疼。即使她已經人近中年，這份風姿也不曾減弱。
    楚惜顏卻燦然一笑：“巧了，我問娘娘的事，娘娘一定是知道的。”
    蘇美人卻一陣驚心，抬起頭看向楚惜顏，眼睛微微睜大。她一定知道的事，便隻有十幾年前的舊事了。
    楚惜顏與他對視，鳳眸幽靜惑人：“我想問娘娘的事，是關於太子的母後的事。”
    果然，蘇美人腦子裏冒出這樣兩個字來。太子妃如果想知道十幾年前的舊事，來問她這種早就不參與爭鬥，又是宮中舊人的嬪妃剛剛好。
    即便是早就知道，她依舊覺得手心發涼，甚至要把手放在桌子上才能平複下來。
    楚惜顏仔細觀察著她的神情，便知道她肯定知道那些陳年舊事，而且知道得很清楚，以至於到了現在還記憶猶新。
    “娘娘不必害怕。”楚惜顏抬手把蘇美人麵前的茶水潑了，重新到了一杯微熱的茶水，遞給了蘇美人，“我既然敢這麽大張旗鼓地拜訪娘娘，詢問舊事，就代表著太子殿下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蘇美人有些茫然地接過茶，重複道：“太子殿下知道？”
    楚惜顏隻回答了她一句話：“我去過東宮。”
    這一句話就抵得上千萬句的解釋了。
    蘇美人突然輕輕吐了一口氣出來，對兩側的宮女揮了揮手道：“我有些體己話想和太子妃說，你們先下去吧。”
    待人走幹淨，蘇美人才用恍惚的語氣提起來：“這是十七年前的事情，或許是十六年前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自從她生下兒子之後，就決心遠離後宮中的一切爭鬥，隻守著兒子長大。後宮嬪妃能有一個兒子傍身，就不必擔心養老的問題了。也因此，她決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埋藏在心底，永遠不會被人提起。
    楚惜顏沒有說話，手指在茶杯上輕輕叩著，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在等著蘇美人往下說。
    蘇美人回憶了一會兒，終於再次開口道：“不知道殿下知道多少當年的事情。那時候，後宮裏可不像現在這樣，宛如一池死水，扔下一塊石頭也攪不起多大的浪花來。”
    “那時候後宮裏是極為熱鬧的。”蘇美人說到這裏還輕輕笑了笑，隻是楚惜顏也說不清那笑究竟是懷念還是嘲諷。
    總覺得她並不會懷念那時候的後宮，姑且就算她是在嘲諷吧。楚惜顏的手依舊放在茶杯的一側，隻是叩杯子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蘇美人陷入回憶之後，卻完全不像之前那般淡漠，臉上的表情仿佛一下子變得鮮活了起來：“那時候皇後還在，皇貴妃也在，寧妃、梅貴嬪之流都還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我也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幸得長得有幾分肖似皇貴妃，故而多得了皇上的臨幸。也是因此我有孕了，也是在我已經懷胎七月的時候，後宮之中暗潮洶湧。”
    “皇貴妃是個不肯屈居人下的人，即便是皇貴妃這樣的位份也滿足不了她，故而她打算直接把皇後廢掉。”
    “廢後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她獨得聖寵，皇上也要考慮很多事情。前朝、宗廟，他都要考慮，無故廢後可不是什麽好名聲。”
    “皇貴妃就想了一個法子，皇後是個柔弱的女人，不怎麽犯錯。但是她還有一個兒子，是東宮的太子，也是她想要除掉的眼中釘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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