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皇貴妃指的應該就是北梁帝最寵愛的、甚至為了她廢後的那個妃子。隻是楚惜顏到了現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她生了一個公主叫南月。
    蘇美人輕輕歎了口氣，麵容上浮現出憐憫的神色：“皇上本來就很聽她的話，凡是她說出來的，無一覺得不是真的。”
    “就算她說太子男生女相，是大煞之人。還從外麵請了道士進宮，給太子算命，皇上也不會覺得她是刻意謀害太子。”
    道士算命？楚惜顏叩著杯子的手放了下來，她問蘇美人：“那道士是不是說他會一生孤苦？”
    蘇美人一怔：“原來殿下是知道的。”
    楚惜顏道：“我也隻知道這麽一點兒，多的就不知道了。”她也隻聽過蕭北景對北梁帝提過一句他不會一生孤苦。想起蕭北景那時候的話，心中酸脹得厲害。她忽然發現，她有很多事情都沒有發現。蕭北景應該是很在乎那道士說的話的，他也許到了現在也覺得是無稽之談。隻是心中還是在意的，那是幼年時留下的一道疤，從來沒有愈合過。
    畢竟，他母後確實是之後沒有多久就過世了的。
    “那道士當初說了許多文縐縐的話，我也記不得了。”蘇美人道，“隻記得他最後下的定語，若隻是一生孤苦也不會讓皇上對太子厭棄，他說的是太子殿下命中有大煞，命克雙親，有礙國運。”
    後麵的幾個字她說得極慢，幾乎是一字一語地念出來的。
    要是真說了這種話，北梁帝沒殺了蕭北景還要說是顧念了一絲父子之情了。楚惜顏壓不住的冷笑，命中有大煞？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楚惜顏閉了閉眼，所以她才不喜歡星相之術。
    這道士說得必然是假的，蕭北景既然是帝星，又怎麽可能會有礙國運。隻是這樣一句假話卻毀掉了蕭北景原本的童年，改變了他的人生。
    無論星相推算出的結果是什麽，都會讓得知結果的人對未曾發生過的事，未曾見過的人生出奇怪的偏見來。無論是生出喜愛的情緒來，還是生出厭惡的情緒來，都會改變許多東西。故而天機閣一直有祖訓，批命可以寫，卻不能妄斷他人命格。
    “然後北梁帝就信了？”楚惜顏問道，聲音微冷，如珠玉之聲。
    蘇美人莫名地覺得有些害怕，抿了抿唇，才敢接著開口：“皇上大怒，斥責皇後為不祥之人，下旨廢後。他本來欲賜死太子，但前朝阻力過大。皇貴妃便勸了他一兩句。”
    這一兩句大概是就蕭北景會被幽禁東宮那麽久的原因了。
    “無論什麽時候，都覺得皇宮之中有種說不清的荒謬。”楚惜顏道。
    蘇美人卻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一圈，見果然一個人也不曾留下，她才鬆了口氣。
    她苦笑道：“殿下如何說都沒關係，左右這北梁除了太子殿下，沒人能怪罪你，可臣妾卻隻是後宮之中的無根浮萍，隻是言語之過，就足以讓妾身身陷囹吾了。”
    楚惜顏看她的動作，便知她心中所想了，她道：“娘娘肯將當年的舊事說出來，我自然不會讓娘娘因此陷入險境。”
    蘇美人仔細端詳著她說話的神情，信了七八分。她接著道：“確是些舊事了。我能知道這麽多也是因為撞破了皇貴妃與那道士的密謀，索性我位卑言輕，未曾被皇貴妃放在眼裏，雖然失了寵愛，卻不曾喪命。”
    最大的原因卻是她急流勇退，在誕下皇子之後，就未曾參與過後宮爭鬥。
    “勉強娘娘說這些舊事，是我失禮了。”楚惜顏沉思了一會兒，柔聲道，“放心，我不會讓娘娘在卷入爭鬥之中的。”
    她一連給了兩次的承諾，總算讓蘇美人徹底安下了心。若不是躲不過，她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全盤托出的。
    蘇美人點點頭，輕柔道：“殿下願意幫忙，實乃大幸。”
    她本就生得柔弱，說起話來也輕輕柔柔的。不止讓楚惜顏舍不得對她說重話，甚至還多言了幾句：“娘娘可能不知道，三皇子昨日入了天牢，寧妃這段時間還是不會給娘娘找麻煩了。”
    “三皇子……”蘇美人失聲喊了出來。
    楚惜顏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微翹的唇上：“噓——”
    “很快就會起風雨了。”她道，“這算我給娘娘的回禮。”
    “我這一次過來，本來是另有目的的。”她笑了笑道，“不過我收獲了更有用的東西。”那些陳年舊事對她來說不重要，但是和蕭北景有關的東西卻是對她極為重要。
    蕭北景願意對她袒露一些東西，卻也僅此而已了。起承轉合卻一概未曾告訴過她，她有心跟蕭北景提起這些事情，卻會被他用言語避開。
    現在總算知道一些事情了。
    楚惜顏從蘇美人的宮殿中走出來，並未上車輦，而是緩步在宮中行走。她體力很好，也不會覺得乏累。
    在僻靜的小路上走了一會兒，楚惜顏卻看見前麵有一個少年的身影。看起來身姿還未張開，卻頗為挺拔。
    能在皇宮之中自由行走的男子，應該就隻有皇子了。
    楚惜顏的腳步沒有停，含笑走過去。走到少年的前麵才停下腳步：“你在這裏做什麽？”
    少年抬頭盯著她看，恍若未聞。
    楚惜顏這才有機會打量少年的容貌，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稱得上璀璨，眉卻是細長的，生得有些妖異。楚惜顏忽然想起蘇美人說蕭北景男生女相，比起眼前的少年更加像女子。
    楚惜顏的目光落在跟蕭北景極為肖似的唇上，想道，北梁皇室的人都生得不錯，就連昨天那個腦子不怎麽聰明的三皇子也有一張不錯的臉。
    少年盯了她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楚惜顏耐著性子問了他一句：“你在這裏做什麽？”
    少年仿佛才驚醒過來：“隨便走走。”
    他看了一眼楚惜顏，目光從她漂亮的紅唇上一掃而過，問道：“你是父皇的妃子嗎？”
    楚惜顏笑了：“你專程在這裏等我，卻不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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