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驟然睜大，裏麵的璀璨卻煥發出更明亮的光彩。楚惜顏笑吟吟地看著他，卻見他往後退了一步。
    楚惜顏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少年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皇嫂慎言。”
    “現在覺得不好意思了？”楚惜顏道，“六皇子一個宮女不帶，就在這種偏僻地方等我，就沒想過避嫌的事情嗎？”
    “要是你的太子皇兄真的夠狠，這時候就能給你我頂一個罪名，我們就可以雙雙暴斃了。”
    六皇子搖了搖頭，平靜道：“太子皇兄真想讓我的暴斃，根本不用這麽麻煩。”
    楚惜顏有些詫異，看了他一眼，稱讚道：“像你這麽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多了。”
    六皇子：“……”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被誇獎了。
    楚惜顏道：“你如果真的有自知之明的話，就不該在這裏等我。”
    六皇子仰起麵容，臉上是不符合年紀的老成，他道：“我不想一輩子這樣。我……想走到更高的地方。”
    楚惜顏斂了笑意：“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沒有錯。你想走到多高的地方？”
    “走到不用向任何人低頭的地方。”
    “有很多人都是像你這麽想的。”
    少年的神情認真，望著楚惜顏。楚惜顏道：“後來這些人都死了。”
    “……”
    “跟我說這些，也不怕我全都告訴蕭北景。”楚惜顏道，“你和梅貴嬪這麽久的韜光養晦就全都毀了。”
    “母妃總覺得她做得天衣無縫。”六皇子道，“但是我知道，是瞞不過太子殿下的。他不管我們，也許隻是因為我們沒能入她的眼罷了。”
    “而皇嫂，”六皇子看著楚惜顏，“皇嫂難道不希望北梁皇宮之中有可以製衡太子皇兄的勢力嗎？”
    “你也說了，你們瞞不過去的。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你可以製衡蕭北景？”楚惜顏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和蕭北景是因為利益在一起的貌合神離的夫妻呢？”
    六皇子一愣，有些急切地問道：“難道不是嗎？”
    楚惜顏道：“別這麽盼著人家夫妻不和睦。六皇子，你仔細想想你皇兄的作風，他都二十歲了才成家，像是為了利益聯姻的人嗎？”
    “他要是願意為了利益聯姻，估計掌權的道路會順暢很多。就算以後想和其他的國家結盟，大不了再立一個平妻。唔……好像很多人都喜歡這麽幹。”
    六皇子直愣愣地聽著她說完這番話，忍不住道：“不過不是為了聯姻，為什麽成家？”
    楚惜顏：“……”這好好的孩子，怎麽覺得和尋常人不一樣？
    好吧，她身邊的人就沒幾個和尋常人一樣的。若是都一樣，也沒什麽意思了。
    她興致起來了，往前走了兩步，跟六皇子說道：“誰告訴你成家就是為了聯姻的？”
    六皇子搖搖頭：“沒人告訴我，難道不是嗎？”
    楚惜顏笑了笑：“我就從來沒想過聯姻。”
    六皇子皺起眉來：“你先和宮離夜訂婚，後嫁給太子皇兄，都是為了聯姻。”
    “別人想要我聯姻怎麽算呢？”楚惜顏道，“我不想聯姻，他們想要我聯姻也是不成的。”
    她看著六皇子道：“我和蕭北景不是為了聯姻在一起的，而且夫妻和睦，感情深厚，讓你們失望了。”
    六皇子卻有些似懂非懂，他覺得這位南唐來的雲清公主十分神秘，再加上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聞，覺得她也許真的是和新夏女帝一樣的人物。
    隻是……他問楚惜顏：“你和太子皇兄真的夫妻和睦嗎？”
    “當然和睦。”除了信任缺失，哪裏都挺好的。
    六皇子哦了一聲，然後道：“我一直以為太子皇兄不會有心愛的女子呢。”
    楚惜顏道：“挑撥離間？”
    “不是。”六皇子說話的語氣有些緩慢，“太子皇兄他，應該不會愛人才對。”
    “他……”六皇子皺了皺眉，“命主煞……”
    楚惜顏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微翹的唇角凍結在了那裏，麵上仿佛覆蓋上了一層寒霜，從春入了冬。
    她道：“六皇子殿下，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不用我教你吧？”
    六皇子霎時噤了聲，不再說話。
    楚惜顏恢複了笑意，眼神卻依舊發冷：“我今天本就聽了許多不快的話，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這些話私下去說也就罷了，拿到我麵前說……”
    “是真覺得我沒什麽能耐，隻能聽你們嚼舌根嗎？”
    六皇子很是緊張地握緊了手，他看著楚惜顏的臉色，道：“失言了……”
    “這種話有什麽用？”楚惜顏反問了他一句。
    六皇子也覺得沒什麽用，所以他沒有接著往下說。
    過了一會兒，楚惜顏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問道：“命中帶煞，這種話現在宮裏還在傳嗎？”
    六皇子道：“囚禁生父，不會有好名聲的。”
    楚惜顏擰了眉，她對北梁帝一點好感都沒有，蕭北景的做法她也不覺得有哪裏不對，畢竟兩人已經化為仇人而非父子了。
    蕭北景的母後是被賜死在他麵前的，他不可能對北梁帝有一絲溫情了。
    但她算半個修道之人，雖然隻修了星相之術，也覺得弑父是很擔因果的一件事。非事到極致不可為。
    “所以這麽多年，皇宮裏都是這麽傳的？”楚惜顏問道。
    六皇子覺得自己不該回答她，他今天過來這一次什麽目的都沒有達成，反而像是被楚惜顏掌控了一切一樣。他鬼使神差地開口道：“至少在我記事起，皇宮裏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楚惜顏笑了笑：“好。”
    六皇子看見她的笑容，卻哆嗦了一下。他皺著眉，覺得自己不該怕的。
    楚惜顏沒再理他，轉身往前去了。這一次她沒有再慢悠悠地走，而是用極快的速度行進。
    六皇子站在原地，懊惱地想，今天真是失策。
    但是雲清公主長得真的很美，莫名地，他不想再稱呼她為皇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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