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書墨才從外麵回來。她的臉上帶著一夜未曾休息的疲憊，一身的塵土之意。
    司琴適時地扶了她一把，擔憂地看著她。書墨對她搖了搖頭，轉身對楚惜顏道：“方寒去查了，從現在的線索來看，確實是新夏所為，不過很可能不是夏婉瑜所為。方寒暗中幫她做過很多事情，如果是她做的，方寒應該是知情的。”
    她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很可能是紀商歌從夏婉瑜手中要了人做的。”夏婉瑜幾乎是紀商歌一手扶起來的，兩個人的關係應該比合作更為密切，借些人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楚惜顏轉身，挺直的背部一直沒有鬆懈下來，她一直在等書墨的消息。她問道：“能查到人關在哪裏嗎?”
    書墨回答道：“很難，方寒在查，但是他身處夏婉瑜手下不能做得太過明顯。大牢之中沒有新關押進去的犯人，他們應該是被抓到其他的地方了。”
    楚惜顏道：“紀商歌的宅院裏也沒有異樣。”但在雁城的地界，他有很多辦法把人關起來。楚惜顏甚至懷疑他背後應該另有勢力，並非完全依靠夏婉瑜手中的人。
    就比如曾經跟在羅子年身邊，現在留在紀商歌宅院中的鶯兒。
    當時未曾細想，如今看來當時她在雲州的行蹤應該就是鶯兒透露給紀商歌的。
    楚惜顏沉吟了半晌，輕笑道：“我還沒動手，他倒是先動手了。”
    司琴問道：“那還要照原來計劃的做嗎?”
    “局都布好了，當然要收網。”楚惜顏眉目清冷，握劍的手指繃成一個漂亮的弧度。“不止要收網，我們還要提前。”
    紀商歌喜靜，這個喜靜不是普通的喜靜。他的喜靜是不允許任何人出現在他的院子裏，除了必要的送飯送東西，他的院子裏沒有任何一個下人在。鶯兒剛剛住進來的時候還曾去過兩三次，搬去西苑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紀商歌的機會了。
    所有人都默守著一個規矩，若非有事，是不能打擾紀商歌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有人在紀商歌身邊做什麽手腳。
    今日送飯的小侍女也是提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的，院子裏空無一人，明明屋子裏有人住著，卻給她一種蕭索之感。她每次進了這院子，都不由自主地平息靜氣。
    ——總覺得這院子裏住的不是活人。
    但是叩門進去，就會發現紀商歌確確實實是活著的、有溫熱氣息的人。她推開門，往裏麵望了一眼：“大人。”
    沒有人回答他她，小侍女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她熟稔地將食盒拎上桌子，將裏麵的飯菜在紀商歌麵前一一擺開，然後低頭候在一側，等紀商歌用膳過後，她就將一切帶走。
    她站在旁邊就習慣性地胡思亂想，她用餘光瞟著用膳的男人。聽說大人是江湖人，可他吃飯的樣子比那些世家公子看起來還要好看。她想不出其他的詞語，便隻能用好看來形容了。
    大人也很好看……還很少會發脾氣，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隻是，小侍女總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太過沉鬱，有時候看起來跟死了一樣。她想到這裏，又趕緊想些其他的事情遮掩過去。她怎麽會覺得大人是死的呢！
    小侍女堪堪收住這個念頭，卻見紀商歌突然撂了筷子，她趕忙站直了身子，等著紀商歌的吩咐。
    紀商歌的目光落在那道幹煸兔肉上麵，道：“菜裏下了藥。”
    小侍女剛剛聽到的時候並沒有反應過來，停了一瞬之後，她才驚慌失措地跪了下去：“奴婢不知!這才是直接從廚房拿過來的……”
    她話語中夾雜著哭腔，臉色發白，顯然已經恐懼到了極致。
    紀商歌淡淡道：“你起來吧。”他把那道菜單獨拿出來，正想吩咐這小侍女將菜送回廚房，順便叫人查查是誰下的藥。多半是查不到人的，紀商歌現在也沒什麽心情去管這些瑣事。
    他正欲開口，卻聽外麵有人慌張地跑進來，隨手敲了兩下門，聽起來十分的急切。
    紀商歌卻站了起來，語速很緩：“有消息了?”
    那人答道：“有人在一處民居裏看到了您所說的白發男子，他腰間還帶著一把和那柄劍很是相似的劍長劍。”他指向的劍正是紀商歌極為在意又愛不釋手的那一把。
    紀商歌直接便把劍取過來，想了想小心地別在了腰間，對那人道：“帶我過去。”
    那人根本沒想到紀商歌的反應會如此之大，連忙躬身道：“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個男子就是您要找的人。”
    紀商歌道：“我知道，你帶路。”
    是不是陰謀他已經顧不上了，他現在隻想以最快的速度過去，看看他。如果隻是一個幌子的話，他也能逼問出真人的下落。
    他等了太久了，這樣等待著的、毫無希望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淩遲處死。
    他怕自己太晚了，已經等不到那個人了。即便是這樣模糊的消息，對於他來說，也是希望。
    紀商歌步履匆忙，手卻摩挲著光滑的劍鞘。那個人也許正在暗中看著，等著他出現，這樣一想，他就更克製不住自己的衝動了。
    這時候他已然忘了，剛剛有毒的飯菜，和最近風雲突變的局勢，隻留下那一抹清雋的身影在心頭揮之不去。
    離得越近，紀商歌的腳步卻越發地慢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離一份狂喜越來越近，還是離一個謊言越來越近。
    楚惜顏坐在已經被清空的二樓，目送那一抹身影進了被精心布置好的民居。
    她麵前放著茶點，卻早已經冷透。蕭北景坐在她對麵想，很是好奇地問道：“你究竟做了什麽，才讓他如此不顧一切地趕過來，還就這麽進去了？”那院子裏殺機四伏，他不信紀商歌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有不得不進去的理由，亦或是他有足夠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楚惜顏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寒光凜凜，鋒利又明亮的箭尖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道：“我不擇手段起來，可是很嚇人的。”
    喜歡天命不可歸請大家收藏：()天命不可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