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拿把扇子的風氣，一定是公冶源帶起來的，楚惜顏腹誹了一句。楚惜穎跟上來，也聽到了一兩句，不悅道：“這是哪家公子，如此不知禮？”
    背後議人還被人聽見，的確失禮。南唐的世家一向以家教嚴謹為榮，像薛家這樣家風嚴正的世家連狎妓都是有辱門風的。
    楚惜穎望過去一眼：“這是哪家的公子？”
    幾張年輕稚嫩的麵孔，都是楚惜顏不熟悉的。她離開南唐兩年有餘，又有新一代的子弟成長起來。楚惜顏心中有些感歎，笑道：“大抵是還未及冠的孩子。”言語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楚惜穎點點頭，並未有上前教訓的意思。她的目光僅在幾人身上一掠而過，轉頭對楚惜顏道：“雲清姐姐，船早就備好了，我們上去看看？”
    楚惜顏便隨她上了船。楚惜穎的確花了心思，選的花船是整座淩湖之上最大最華麗的那一艘，絢麗柔軟的綢緞和輕紗纏繞在船上，隨風輕輕舞動。歌姬和著琴師悠揚的曲調，輕輕唱著婉轉的歌曲。
    楚惜顏坐在案幾旁，望著外麵一片湖光瀲灩。
    楚惜穎雙手捧著香茶，也看著船外的景色，卻用羨慕的口氣道：“聽說吳越和北梁的冬天湖麵上會結冰積雪，景色更是美不勝收。可惜那樣的景色，在楚京是看不到了。”
    遠方的景色總要比眼前的唾手可得的美景要吸引人心，即便是對戀慕安穩生活的人也是一樣的。
    楚惜穎問道：“雲清姐姐，你在北梁看到過雪嗎？”
    楚惜顏當然看到過，她答道：“雪景的確是美景，不過各有風情罷了。你如果想看雪景，大可以請旨出門。楚惜北會應的。”
    楚惜穎卻搖了搖頭：“我離開楚京不行的。”她對未知的地方總有一種恐懼感。
    楚惜顏道：“你帶上公冶源不就行了。”
    楚惜穎聞言麵色泛起微紅：“他不願意離開楚京，他是有大抱負的人，我不能拖累他。”
    名留青史也算是大抱負了，可惜楚惜顏總覺得公冶源能留下的名聲不見得是好名聲。楚惜顏也不多言。隻道：“你想清楚就好。”
    楚惜穎道：“知道了，雲清姐姐。”
    她不安地轉了轉手中的茶杯，又道：“他說過想帶我回隱族，日後他要回去的時候，要我跟他回去生活。雲清姐姐，我……要跟過去嗎？”
    “你自己想好便好。”楚惜顏輕歎了一聲，“這是你自己的人生。”
    “不要怕。”她對楚惜穎笑了笑，“南唐皇室是你的後盾，不管你怎樣選擇，都可以。”
    楚惜穎看著她的笑容，微微怔愣，過了片刻，她也勾起唇角笑了笑：“嗯。”父皇在世時，她從未覺得南唐皇室是她的後盾，但是雲清姐姐一直是她的後盾。既然雲清姐姐說不必怕，那她就不怕。
    琴師彈的曲子是楚京新流行的曲子，楚惜顏是第一次聽，正好心思繁複，便被琴曲帶著走了神。一曲終了，她才回過神來：“這曲子很好聽。”
    楚惜穎道：“是風月公子新作的曲子。”
    楚惜顏沒聽過風月公子，隻是一聽這名字便覺得不像是真正的世家公子。她道：“聽起來像是花名。”
    楚惜穎眨了眨眼，抿唇笑道：“是了。”她忽然對著奏樂的人群中招了招手：“皇姐的茶涼了，過來給皇姐換一杯茶。”
    楚惜顏手邊的茶還冒著熱氣，她不太清楚楚惜穎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坐在原地靜觀其變。
    楚惜穎的話音剛落，自奏樂的人中走出來一個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極襯膚色，一張白玉無瑕的麵容上，墨眉修唇，清雋俊逸。
    他走到楚惜顏身邊，動作輕柔地換了茶，雙手捧著茶杯送到楚惜顏手邊，漂亮的唇勾起來：“殿下請。”
    楚惜顏的神色一眼難盡，她沒有接茶，而是看著楚惜穎道：“風月公子？”
    楚惜穎掩唇笑起來：“雲清姐姐猜對了。”
    楚惜顏：“……”雲蓉的意思不會是……她還沒有那種想法。
    清俊的男子依舊低眉順眼地用雙手捧著茶，身姿一分不動，即便是時間有些久了，茶杯的水麵上也沒有一絲晃動，一看就是被特殊教導過，很會服侍人的人。
    楚惜顏到底還是把茶水接了過來，吩咐道：“你下去吧。”
    男子卻霍然抬了頭，一雙如水的眼眸懇求地看著她：“殿下……”
    楚惜穎也道：“雲清姐姐不喜歡他嗎？我還找了別人，叫他們上來給姐姐看看？”
    楚惜顏聞言心情更是複雜，她擺了擺手道：“不用，不需要。”
    楚惜穎咬了咬唇，忍不住道：“雲清姐姐還是喜歡北梁的那個人嗎？”
    楚惜顏：“……”她耐心地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那個興趣。”究竟是誰把她乖巧可愛的妹妹變成這樣的，這筆帳她一定要記在公冶源頭上，十之八九是他把雲蓉帶壞的。
    “那雲清姐姐為什麽不留下他呢？”楚惜穎問道，“他長得不夠好看，雲清姐姐不喜歡嗎？”
    坦白講，風月公子的確長了一張俊美的臉。但是楚惜顏見慣了美人，不說蕭北景，就是楚惜北、鄒君浩、素衣等人也要比他勝上許多。更不要說他在氣質上也遠不如之前提到的人。
    隻是楚惜顏不喜歡當麵讓人難堪，風月望著她的目光也太過悲切，讓楚惜顏覺得真的讓他下去了會讓他受到可怕的懲處。正好她也不想應付楚惜穎的追問，便道：“算了，那你就留下倒茶吧。”
    驚喜的光芒在如水的眼眸中閃動，風月低下頭，壓不住喜悅地應道：“是，殿下。”
    楚惜穎覺得她似乎對風月還算滿意，隻是礙於麵子不好開口，便道：“雲清姐姐喜歡的話，也可以把他帶回去，沒關係的。”
    楚惜顏：“……不，不用了。”趕在楚惜穎再開口說話之前，她一指不遠處的歌姬，吩咐道：“再唱一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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