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花般似的美人皮在眨眼間變成了風幹的橘子皮。
    道具反噬嚴重，頭發花白後開始脫落，臉上的皺紋將五官可憐巴巴地擠在中間，上眼皮下垂，身體也開始發福。
    老年斑在黑褐色的皮膚上逐漸顯現，後背下彎，重重的身體壓著雙腿打著顫，每走一步骨骼都會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房間四處燃燒著炭盆，陰寒卻無孔不入，膝蓋關節處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太後猛地下落，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覃文鬆被應接不暇的狀況驚訝地瞪大雙眼：“皇太後，您為何行此大禮？”
    這麽說著也沒有想要上前攙扶的意思，反倒把身旁的丞相往後擋了下。
    在小皇帝眼裏，太後這個怪物怕是要變身了。
    太後倒吸一口冷氣，更加難耐的疼痛從四肢傳來。
    她撐著膝蓋想要站起來，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手背上發皺的暗沉皮膚。
    “怎麽會！哀家——”
    蒼老沙啞的聲音一出口，太後猛地止住。
    她不可置信地來回翻看著皺縮的雙手。
    額發垂落，白絲縷縷搭在肩膀上。
    太後僵硬地去摸去扯。
    她本身擁有一頭烏黑的頭發，但是入手的發絲毛躁幹枯，分明沒怎麽用力，就拽下來一大把。
    頭上的金冠也失去支撐重重砸在地上。
    太後雙手顫抖著撫摸上臉頰，卻再也不是那讓她引以為傲的好皮膚，皺紋間的溝壑起伏都讓太後感到崩潰。
    渾濁的雙眸緩緩垂淚，匯聚在溝壑裏，而後沒入衣領。
    “鏡子！”
    她歪在一邊的嘴唇抖動著：“給哀家拿鏡子！”
    清源撓了撓小皇帝的手心，而後開口道：“太後這是怎麽了？”
    聽見這個陌生的聲音，太後雙眸瞪大，掩麵垂頭。
    因為視力退化，加上一係列變故的打擊，太後根本沒能覺察著禦書房內還有另外一個人。
    她捂著臉深吸一口氣：“無事，皇上，哀家身體不適改日再來看你，安排步輦送哀家回慈寧宮吧。”
    “來人！”覃文鬆揚聲。
    殿門大開，宮人魚貫而入。
    太後這時才想到害怕，她連忙將腰彎下，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生怕這些宮人看到她那張惡心的臉。
    蒼老的身體卻不允許她做出這麽大的動作。
    隻是剛彎下去，就聽見喀嚓一聲，腰後的骨頭斷裂的聲音和隨之而來的劇痛讓她咬著牙悶哼。
    衣服被冷汗打濕，她甚至一動都不能動了，難言的痛楚讓她清楚地知道老了之後的滋味。
    太後沒有抬頭，但是卻總感覺兩邊站立的太監宮女們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這讓她更加無地自容，恐懼地說不出話。
    “皇太後想要麵鏡子，朕記得月妃當初讓宮人幫她打了一麵等人高的銅鏡，讓人去搬到禦書房來。”
    覃文鬆憐憫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太後，內心毫無波瀾。
    雖然不知道這隻怪物為什麽忽然被打回原型，但太後享有的年輕美貌都是用他身上的鮮血供養的。
    太後在意那張臉皮，那反噬己身的苦頭，也該讓她好好嚐嚐。
    “不許！哀家不許！快回來！”
    太後崩潰大叫，卻扯到了嗓子驚起劇烈的咳嗽，像是要將肺一並咳出來。
    “喳。”
    大太監隻當她不存在，拱手領命離去。
    尖銳的指甲在地麵上劃動，太後憤恨不已卻無可奈何，嗓子裏擠出嘶吼：“皇上！哀家再說最後一次，送哀家回慈寧宮！”
    “丞相，你嚐嚐這個梅花糕，今晨禦膳房送來的，並不甜膩，很爽口。”
    小皇帝獻寶似的將桌麵上的糕點遞到丞相嘴邊，還用另一隻手托在下麵，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嘴巴看。
    清源就著他的手咬下一角，梅花糕在口腔裏含了一圈咽下，隻留下滿口的清香。
    “的確不錯。”
    熱氣打在虎口，覃文鬆整隻手臂都有些酥麻：“喜歡的話都給丞相。”
    那模樣活像是個被妖妃迷惑的昏君，怕是清源開口要他的江山也能輕而易舉收入囊中。
    “皇上！你沒聽見哀家說的話嗎？”
    “送哀家回慈寧宮！”
    太後幾近瘋魔，周圍宮人的視線讓她如芒刺背無所適從。
    “你們這群賤人，是想被哀家剜了眼嗎？誰允許你們一直看著哀家！”
    待在這裏的時間越長，越是感到內心折磨。
    披頭散發的樣子跟以往自持身份的太後大相徑庭。
    她敏銳至極，即便身邊的宮人並沒有認真的看著她，也會覺得他們一定在對她指指點點。
    “該死！”
    太後咬緊了後槽牙，鬆動的牙根被壓迫出血水被她含在嘴裏。
    她恨！
    恨讓她在這遭受折磨的皇帝，恨周圍的這群宮人，更恨月妃！
    月妃那個該死的賤人！
    一定是她用得妖術出了岔子！
    太後喘著粗氣，掙紮著想要挪動起來，可惜微微動一下就會感受到渾身的酸痛。
    紛亂的腳步聲踏入，已經失去力氣的太後像是隻死魚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接受了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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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鏡子搬來了。”
    大太監不知道從哪裏弄了輛板車，找了幾個禁軍的人一同送了過來。
    往那一豎，把人照的清楚又敞亮。
    清源就著小皇帝的水杯喝了口茶，似笑非笑道：“陛下倒是對月妃極好。”
    “丞相別誤會，這是攝政王開口讓朕做給月妃的。”
    覃文鬆沒想給自己找麻煩，隻是當初對這麵等身高的鏡子印象實在太過深刻，太後說要鏡子，就下意識想到了。
    “那時候朕還小，自然是攝政王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攝政王讓陛下給月妃做銅鏡？”清源望向依舊伏在地上的太後輕聲，“他們什麽時候有的交集？外臣和月妃娘娘是不是關係有些太密切了？”
    太後就像是被觸發了什麽關鍵詞，猛地抬起頭：“他們沒關係！”
    經過時間的推移，她的麵容更加的皺縮，眼睛甚至被贅皮擠的看不見了。
    一開口，被嘴唇包裹著的牙齒晃晃悠悠掉了好幾顆。
    和著血水落在了地上。
    不大的聲響卻重重敲擊在太後的心上。
    銅鏡擺放在她正對麵的位置，她清楚的看見銅鏡中那個衰老的不成樣子的自己。
    “啊——”
    “這不可能！”
    “哀家不長這樣！這都是假的！”
    太後伸手試圖將銅鏡推倒，偏偏距離那銅鏡的位置就差那麽一點點。
    清源看著她苟延殘喘的模樣嗤笑：“太後，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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