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女兒國寢宮內帷帳未落，餘韻猶在。
    林凡半倚在紅玉榻上，喉間還有些沙啞，身邊的女人依舊赤足披發，白衣淩亂，靜靜靠在他肩頭，指尖在他胸膛畫著圈。
    “你在想他？”林凡忽然開口，語氣卻無波無瀾。
    女王手指一頓，輕輕勾了下他的鎖骨：“你吃醋了？”
    林凡搖頭：“隻是……想知道一個真相。”
    女王靜了片刻，忽而輕笑：“也罷，都過千年了，世人都說他絕情，其實——也不全是假的。”
    林凡側頭，盯著她的眼。
    她卻隻是望著窗外的月：“那年，他破了南天門，一身血，一身火，落在這女兒國。”
    “我那時……剛即位，還是個連劍都握不穩的小女王。”
    她笑了下，語氣溫柔：“他來時，全國恐慌。我卻隻看到一個坐在城門口吃桃子的瘋子。”
    林凡眉頭微挑：“他沒有傷人？”
    “沒有。”女王輕聲道，“他被天庭通緝，藏了三天。那三天，我日日給他送飯。”
    “他不說話，隻吃桃。看我一眼，就笑。”
    林凡沒說話。
    女王躺在林凡懷中，睫毛輕顫，輕聲呢喃：
    “其實……我們後來又見了一次。”
    林凡一愣，剛想開口，忽覺天地一陣晃動。
    下一息，他被拉入了一段塵封的記憶——
    ——
    夜風獵獵，天色蒼藍。
    遠方旌旗翻飛，一支四人行隊伍緩緩走在古老的官道上。
    唐僧手執禪杖，口誦佛號，走在最前。豬八戒挑著行李，東張西望。沙僧沉默不語，一路提著兵器警惕巡視。
    而那身披金甲、提棒而行者，不是別人，正是——孫悟空。
    他們行至一座巨大的古城前。
    城門高百丈，城牆如銀蛇盤繞，隱隱能聽見女子吟唱與琴瑟之音——
    女兒國。
    “徒兒們，這裏……是女兒國。”唐僧抬頭，眉心緊鎖。
    “呔，這地方俺老孫有印象。”孫悟空咧嘴一笑，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複雜。
    而就在他們剛抵城門之際——
    轟！
    城樓之上，一道紅影站定。
    長發飛舞，金冠鳳袍，素白麵具遮麵，僅露下一雙眸子。
    那雙眼，在看見孫悟空的刹那，猛然睜大！
    她低聲喃喃：
    “是你……”
    隨即，她揮手打開城門，聲音清冷：“讓他們進來。”
    ……
    夜幕降臨。
    城中設宴，女兒國上下張燈結彩，玉樓瓊筵，香氣四溢。
    唯獨女王，始終未現身。
    入夜三更，孫悟空忽地一震，眉頭一皺：
    “妖氣。”
    “有妖氣，你們在這保護好師傅，讓俺老孫去會會這妖怪。”
    他提棒而出，循著那一縷若有若無的異息，一路穿林而去。
    最終，他在一處被月光照亮的湖畔花林中停住了腳步。
    此處，百花齊放，月色如洗，風吹花瓣輕落水麵。
    ——那不是妖氣，而是一種他熟悉的氣息。
    忽然，風中飄來一句話，清清冷冷：
    “你，還是隻吃桃子麽？”
    悟空猛地轉身，望見月光下走出的那道身影。
    鳳冠卸下，素白麵具摘去。
    那是一張沉靜又悲傷的臉，仿佛從千年夢中走來。
    孫悟空眼神一震，啞聲開口：
    “璃心。”
    她輕輕一笑，語氣裏藏著萬般壓抑：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孫悟空沒有說話，手卻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璃心緩步走近，目光定定看著他：
    “你知道，我在等你。”
    “等你還我那句話。”
    悟空抬起眼，眸中微顫，卻始終沒有說話。
    璃心仰頭望天：“那年你走後，我一個人坐在城頭三日三夜。”
    “我想你會回頭，哪怕回頭看我一眼。”
    “可你沒有。”
    她緩緩靠近：
    “你說，你若有來生，寧願做妖做賊也要帶我走。”
    “可如今，你寧可保那和尚西行，也不帶我走嗎？”
    悟空低頭，輕輕道：“你我……本不該有執念。”
    璃心緩緩靠近，眸光如鉤，繼續逼問：
    “你說的，寧願做妖做賊，也要帶我走。”
    “如今，你寧可保那和尚西行，也不帶我走？”
    孫悟空低頭，喉間發緊。
    他抓耳撓腮，表現的極為煩躁：“……”
    璃心卻輕笑出聲，笑中帶著悲涼：
    “可我偏偏有了。”
    “你是聖，是齊天大聖。”
    “我是王，是一個空國的王。”
    “我們都在裝作無情，可你能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她緩緩後退半步，抬眼望著天邊的銀月，語氣驟冷：
    “孫悟空。”
    “你知道那晚，我為何主動請你們四人住進後宮嗎？”
    悟空眉頭一皺，卻沒說話。
    璃心眼神忽然沉了下來，語氣帶著幾分譏諷：
    “我要讓你親眼看看，你那和尚師父，是個什麽人。”
    ——
    畫麵猛然一轉。
    林凡仿佛再度“附身”記憶，成了旁觀者，親眼見到——
    入夜，宮中香霧繚繞。
    唐僧被安排在偏殿修整，宮女一個個身段婀娜、香氣盈盈地送茶送點，動作微妙得過了禮數的界限。
    唐僧起初閉目念佛，不為所動。
    可當夜色更深，一位宮女跪於他榻下，輕聲說道：
    “聖僧修行百年，難道從未動心？”
    唐僧眉頭微皺，尚未回應。
    那宮女忽然起身，衣帶飄落，竟將整件輕紗褪去。
    她半跪於榻前，雙眼泛紅，顫聲道：
    “女兒國無男，我願為聖僧淨身入道，隻求你渡我一人。”
    這句話，如刀子一般斬入唐僧心魂深處。
    他睜開眼，眼中佛光浮現，卻又一閃而滅。
    他終是伸出手，落在她肩頭。
    “你我，終為凡胎。”
    ——
    畫麵閃回，璃心冷冷注視著孫悟空。
    “那一夜，我就在偏殿屋脊之上，看著他褪下佛衣，如凡人一般，沉淪於欲。”
    “他不是被誘惑。”
    “他隻是……終於不用再裝了。”
    孫悟空身子一震，握緊手中金箍棒，臉色陰沉如水。
    璃心緩緩逼近，聲音一字一句：
    “你守了他這麽多年，打下西天路，毀六道妖城，為他死過三次。”
    “可他連他自己都守不住。”
    “所謂的西行，隻是佛國用來蒙蔽世人的眼睛罷了。”
    “這樣的‘取經’，你還要取？”
    “這樣的‘天命’，你還要背負？”
    “你以為你在救蒼生，你隻是想進入編製。”
    “這樣的你，還是齊天大聖嗎！”
    孫悟空不語，滿臉殺氣，卻終究沒舉起金箍棒。
    璃心看著他沉默的模樣，眼中浮起一絲憐憫：
    “你就是個傀儡。”
    “把你真正想保護的扔在身後，一步步往前爬——最後連你自己都忘了，你當年為什麽舉棍闖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