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得像凝固了一般。
    許久，孫悟空長歎一聲。
    當他再次抬眼，瞳孔深處那團瘋火已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冷得讓人忘了他曾是那個毛躁的齊天大聖。
    “我不配。”他的聲音出奇的平淡，卻每一個字都沉重如山。
    “我確實不配。五指山下，五百年，我明白了一件事——不可力抗，不可抗拒。”
    “唯有……進入編製，才是唯一的出路。”
    璃心怔住，聲音微顫：“隻是一座山而已，就能打破你的意誌？”
    孫悟空搖頭，苦澀一笑：“不是一座山，而是整個世界的原初意誌。”
    “那五百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反抗——可我已被困死在五指山下。”
    “與其再度掙紮，不如拿到果位，至少……還能做一點實事。”
    璃心眼底閃過一抹掙紮，最終深吸一口氣，柔聲道：“好，我幫你。”
    她轉身，輕輕一揮手。那些仍在暗處議論“聖僧”的女子們紛紛聚攏過來，眼神惶懼。
    “女王。參見女王。”
    璃心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天聖僧沒有碰你們。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她眸光一寒：“誰敢出去胡說——就等著這個下場。”
    說罷，指尖輕輕一抬，一道無聲的風刃劃過殿柱，整塊柱身應聲崩裂，化作齏粉。
    所有女子噤若寒蟬。
    “女王，我們不敢，我們絕不亂說……”
    “退下吧！”
    “是，女王。”
    殿內隻剩林凡與孫悟空。
    璃心的身影在紗幔間漸漸散去，臨行前隻留下一句：“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他一路西行，最終成就鬥戰勝佛的果位。”
    孫悟空沉默許久，終於緩緩抬頭，目光落在林凡身上。
    林凡緊盯著他，語氣逼人：“我不要天庭的版本。我隻問你，當年你為什麽大鬧天宮？”
    猴王的嘴角牽動，露出一抹苦笑。那笑容裏沒有半分昔日的囂張，隻有被歲月碾磨出的深沉與冷意。
    “因為有人告訴我，神不是不可撼動的。”
    林凡眸光一凜：“她？”
    “是。”孫悟空喉結滾動，低聲道，“她當年自稱——陰神原道的化身。”
    林凡微微一震，腦海裏浮現出剛才璃心那一雙看透一切的眸子。
    孫悟空繼續道：“她看穿了世界原初意誌的本質……那東西，貪婪，荒淫，以萬物為芻狗，把芸芸眾生當玩物。”
    “她告訴我，她曾為護陰靈甘願放棄神位，隻為在人世間留下一道‘人道傳承’。”
    孫悟空閉上眼，指節繃得發白：“她還告訴我，總得有人去挑戰神權，總得有人，讓那東西知道——神，也不是不可侵犯的。”
    林凡心頭驟然一緊，逼聲問：“那你呢？你舉棍闖天宮，隻因為她的一句話？”
    孫悟空睜開眼，眼底燃起久違的鋒芒：“我舉棍，是因為我信她。也因為，我想看一看，天是不是能被我捅個窟窿。”
    林凡呼吸一滯，似有雷聲在腦海炸裂。
    他盯著孫悟空，緩聲道：“可你失敗了。”
    猴王笑了，那笑容苦得刺眼：“對，我失敗了。五百年的山壓下來，我連自己都快忘了……為什麽要舉那根棍子。”
    “可現在……”他聲音陡然一沉，眼中燃起一絲幽火，“她還在。‘人道傳承’，還在。”
    記憶影像崩潰，林凡重回現實。
    眼前，璃心正斜倚在玉榻上，眉眼勾人，身段妖嬈，那雙異色瞳中帶著幾分慵懶與戲謔。
    林凡腦海裏閃過剛才那段記憶——孫悟空的痛苦、女王的低語，還有自己剛剛與她那段失控的風月。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握草……”他心裏一涼，“不是說女王癡迷的是唐三藏嗎？結果和孫悟空還有這層關係？這要是被那猴子知道了，還不得打死我？”
    璃心輕笑出聲，聲線酥得能滴出水：“怎麽了？害怕了？剛剛你壓在我身上的時候，那副凶殘的模樣去哪兒了？”
    林凡驚出一身冷汗，但嘴上卻死撐：“我怕？我會怕？開什麽玩笑。”
    璃心眸光流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唇角微勾：“那……我們再來一次？”
    林凡連忙擺手：“不了不了。”
    璃心卻收起笑意，認真看著他，嗓音低柔而帶著蠱惑：“我說真的。你是虛空世界的道胎，一滴血，就能讓女兒國延續千年。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讓女兒國所有女子——都是你的。”
    林凡看著眼前這位妖嬈絕豔的女王，又想到那些在紅樓窺視自己的貌美女子，心頭萬馬奔騰：
    “我說……這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就在他心動的瞬間，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林晨的身影——那個總是笑靨如花、對他滿懷信任的小姑娘。
    秦皇所化的萬裏長城，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林凡深吸一口氣，像被人潑了一盆冰水：“不，我不能！”
    璃心微微一怔，異色瞳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為什麽？這是你夢寐以求的一切。”
    林凡緊握雙拳，聲音冷冽：“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留在這兒……我永遠也醒不過來。”
    下一瞬，畫麵再次崩塌。
    他正坐在一間古色古香的雅座上，指間舉著一杯泛著金光的仙釀，酒香清冽中夾雜著一絲妖異的甜。
    林凡腦中轟然一炸，冷汗順著脊背直下——
    “我……我剛剛隻是喝了一口仙釀，就被……”
    所有關於那段風月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浮現。
    對麵，王座上的璃心正慵懶地倚著扶手，異色瞳光映著燭火，眉梢輕挑，看著林凡的模樣十分滿意。
    她輕輕抬手，指尖在空中落下一點：“很好。”
    隨後，緩緩吐出兩個字：“我答應。”
    “我會幫你——喚醒孫悟空。”
    林凡呼吸一滯。
    璃心的聲音卻透著某種不容置疑的餘韻：“剛剛的一切，皆為……不可言說。”
    殿中一瞬間寂靜無聲，唯有那杯仙釀在他掌間微微顫動，酒液映出他滿臉的錯愕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