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璆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控製台藍光映在奧塔斯扭曲的觸須上，那些半透明的生物組織正以每秒三次的頻率抽搐——這是艾克斯族撒謊時的生理反應。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沈瑜在醫療艙的冷笑："你以為那個戰爭狂人真會遵守什麽星際公約？"
    "還剩四分三十秒。"奧塔斯的聲音帶著數據流的雜音，十二根觸須同時插入能量節點接口，"人類，帶著你那些脆弱的花花草草滾遠點。"
    李默突然踉蹌著撞上操作台，他手中的綠色碎片在警報聲中亮起蛛網紋路。"等等！"這個總是掛著黑眼圈的植物學家突然挺直脊背，"這是……共生契約的波動頻率！"
    全息屏突然炸開漫天藤蔓，無數翡翠色光點匯聚成古老符文。陸璆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符文與沈瑜頸側的紋身一模一樣，而此刻她正被鎖在隔離艙，傷口滲出的血在觀察窗上蜿蜒成河。
    "他們在說謊。"
    藤蔓影像突然發出人類女性的聲線，控製室所有人工智能同時發出刺耳鳴叫。奧塔斯的觸須猛地抽回，在金屬地板上腐蝕出青煙："不可能！這顆星球的植物文明明明還處於……"
    "處於你們定義的"原始階段"？"李默的鏡片裂開蛛網紋路，鮮血從鼻孔滲出卻渾然不覺，"姐姐說過，文明等級是強者給弱者戴的鐐銬。"他舉起碎片，藤蔓瞬間纏上他的手臂，翡翠色紋路在皮膚下遊走如活物。
    陸璆突然注意到奧塔斯觸須的異常角度——那些本該插入能量核心的尖端，此刻正對著備用能源接口。他假裝調試設備，實則用餘光掃過倒計時：412，411……當奧塔斯第三次"不小心"碰倒能量罐時，陸璆終於看清了觸須遮掩下的全息投影。
    真實剩餘時間：10分17秒。
    冷汗浸透製服後背，他突然明白沈瑜昨夜在醫療艙的耳語："艾克斯族的計時器，從來都是給敵人準備的。"此刻隔離艙裏傳來的撞擊聲愈發急促，陸璆甚至能想象沈瑜用骨折的右手捶打艙門的模樣——就像他們第一次在戰地醫院相遇時，她也是這樣砸開急救艙的玻璃。
    "我們同意暫時遷移。"藤蔓影像突然綻放出星空般的光點，"但需要人類作為意識載體。"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李默身上，他手臂上的翡翠紋路已經爬滿半張臉，卻仍在微笑："我姐姐當年帶著共生體穿越黑洞時，也是這樣笑的。"
    奧塔斯的觸須突然暴長，數據流化作利刃刺向全息投影。陸璆早有預料地撲向應急裝置，卻撞進一個帶著血腥氣的懷抱——沈瑜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她手中的醫療針管正插在奧塔斯的主神經節上。
    "十秒緩衝時間，換你整個種族的名譽。"沈瑜的聲音像生鏽的刀鋒，"或者我現在就讓你體驗什麽叫"必要之惡"。"她扯開衣領，共生體紋身正發出灼熱紅光，陸璆突然想起她檔案裏被抹去的三年空白期。
    藤蔓影像趁機包裹住李默，翡翠色洪流瞬間淹沒控製室。陸璆在失明前的最後一秒，看到奧塔斯的觸須正以某種規律顫動——那是艾克斯族特有的摩爾斯電碼，而解碼後的信息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
    "小心你背後的共生體。"
    當視野恢複時，李默已經與藤蔓融為一體，他的眼鏡碎片懸浮在空中，倒映著沈瑜與奧塔斯對峙的身影。陸璆突然意識到，這場所謂"必要之惡"的辯論，從一開始就是多方博弈的棋局。
    "你早就知道共生體的事？"他低聲問沈瑜。
    女人扯下頸側的繃帶，紋身在警報紅光中宛如活物："你見過哪個戰地醫生會隨身帶著黑洞模型？"她突然抓住陸璆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著肋骨他感受到某種規律的震顫，"這是你最後一次選擇陣營的機會，陸博士。"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能量節點迸發出翡翠與血紅交織的光柱。陸璆在劇烈的震蕩中看到三個星係在全息屏上湮滅成灰，卻也看到無數藤蔓種子隨著爆炸波播撒向宇宙深處。奧塔斯在觸須燃燒的火光中發出刺耳的尖嘯，而沈瑜正用沾血的針管在他脖頸上刻下新的共生契約。
    "記住，孩子。"李默最後的聲音從藤蔓核心傳來，"文明的花期不是被決定的，是被爭取的。"當翡翠色洪流徹底吞噬控製室時，陸璆突然想起沈瑜檔案裏那張被燒毀的照片——背景是開滿紫色藤蔓的星球，而她懷裏抱著個戴眼鏡的男孩。
    此刻在爆炸的餘波中，那些藤蔓正以某種詭異的方式重組，形成一朵由星雲構成的巨型玫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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