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時間的共犯:當善意長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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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璆眼睜睜看著私藏泉水的隊員被斬首,鮮血噴濺在幹裂的土地上。
    沈瑜蘸著朱砂寫下“祥瑞天降”時,筆尖戳破了奏折。
    李默的藥瓶遞出瞬間,孩子手腕浮現將軍刺青的幻影。
    下遊部落的詛咒隨夜風襲來:“你們賜的水,將灌滿仇敵的刀鞘!”
    正午的太陽像個巨大的、燒紅的鐵砧,無情地懸在灰蒙蒙的天穹上。空氣被烤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滾燙沙礫刮擦喉嚨的刺痛。屯墾營地的邊緣,那片龜裂得像垂死者唇瓣的土地上,幾個人影被押著,跪在滾燙的沙石上。他們的嘴唇幹裂翻卷,臉頰深深凹陷,眼窩裏隻剩下對水的絕望渴望。
    陸璆站在不遠處的土坡上,木然望去。
    “屯墾律第七條!私藏營地水源,以資敵論!”監刑官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殘忍。
    刀光落下時,陸璆下意識地閉了下眼。
    可那抹寒光還是透過薄薄的眼皮,深深烙進他的腦海。快得像是幻覺,又慢得令人窒息——刀鋒切開枯槁的脖頸,鮮血不是噴湧,而是粘稠、黯紅的一大股,猛地潑灑在幹燥得冒煙的地麵上。嗤啦一聲輕響,那是滾燙大地貪婪吞噬生命液體的聲音。血水迅速滲入龜裂的縫隙,隻留下幾片迅速變黑、卷曲的汙跡。
    陸璆的手指在身側驟然攥緊。指尖深深摳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壓不住胸口那股翻騰的冰寒。他看到那些被斬首者的眼睛,死前最後的定格,不是恐懼,而是茫然——一種對當前處境的、徹底的無法理解。
    就在他側過臉,試圖將那股血腥氣排出肺腑的瞬間,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另一幅景象。遠處營地中央臨時搭建起的簡陋高台上,一場“盛典”正在上演。祭司們披著染得顏色極其不勻的粗麻祭袍,動作誇張卻透著虛浮。沈瑜穿著一身明顯不合體的素色襦裙,孤零零地立在中央。陽光照在她臉上,顯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她正蘸了蘸旁邊小吏捧著的朱砂碟,在一份鋪開的黃麻奏折上寫字。筆尖落下——“天降祥瑞,玉璧呈祥”——八個字。
    筆鋒本該流暢莊重。可在寫到“呈”字的最後一捺時,那蘸飽了朱砂的狼毫筆尖,毫無預兆地、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竟然在粗糙的麻紙上戳出了一個刺眼的小洞。一點過於濃豔的朱砂,如同凝固的血珠,暈染在破洞邊緣,將那“祥瑞”二字襯得無比滑稽,又無比刺目。
    陸璆猛地閉了下眼又睜開,高台上祭司的吟唱夾雜著人群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祥瑞!祥瑞!”聲浪,嗡嗡地鑽進耳朵。腳下的土地剛剛吞噬了滾燙的鮮血,而台上的謊言卻在陽光下堂而皇之地展開。
    身旁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是老趙。他幹裂的嘴唇囁嚅著,聲音低得像怕驚動什麽:“陸…陸頭兒…這…這真是…”他渾濁的眼睛望向高台,又掃過遠處那片迅速變幹的黑色汙跡,“造孽啊…”
    陸璆沒有看他,目光死死盯著高台上那個孤獨的身影。沈瑜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微微側過頭,隔著塵土彌漫的空氣,遠遠地望向他的方向。陽光刺眼,陸璆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隻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那支惹禍的筆,指節用力到發白。
    “祥瑞?”低沉的聲音在帳內響起,像冰塊投入滾油。沈瑜猛地抬頭,看見陸璆高大的身影背光立在掀開的帳簾處,夕陽在他周身鍍上一層冷硬的輪廓。他沒看桌上的奏折,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解釋。”
    帳內光線昏暗,空氣裏殘留著劣質朱砂和塵土混合的嗆人味道。沈瑜感到喉頭發緊,那支戳破了紙張的筆仿佛還燙著她的指尖。
    “沒有祥瑞,”她開口,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是一塊河邊撿的、形狀稍圓的鵝卵石。被…被一位急於邀功的營尉強行塞到我手裏,硬說是‘天賜玉璧’。”她頓了頓,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坦誠,“我寫了奏報。字字句句,皆為謊言。”
    陸璆沉默了幾秒,向前走了兩步。簡陋的木桌上,攤開的奏折在昏暗光線下,那一點被朱砂暈染開的破洞依舊猙獰刺目。他伸出手,指腹輕輕拂過那個小洞,粗糙的觸感傳來。
    “為什麽?”他問,聲音聽不出波瀾。
    “為了糧食,”沈瑜垂下眼,看著自己攥得發白的手指,“為了藥材…為了那幾口能暫時維係營地裏幾百條命的粥。他們說,朝廷的信使已經攜著第一批補給在路上了,但需要‘祥瑞’……需要一個上報的理由。”她苦笑了一下,滿是疲憊,“上報災情隻能說明無能,上報‘祥瑞’,卻能證明‘天命仍在’,證明此地值得再撥糧草……很荒謬,是不是?”
    她猛地抬眼,眼中帶著一絲尖銳的痛楚:“陸璆,告訴我,看著那些人渴死是善?還是用一個謊言暫時堵住上麵那些人的嘴,讓更多人能苟延殘喘幾天是善?我等不到你了!我找不到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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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璆的動作凝固了。他緩緩收回觸碰奏折的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朱砂和紙屑的觸感。他走到帳篷角落那個用於打水的小木桶邊,木桶裏隻剩淺淺一層裹著泥沙的渾濁泥漿水。他凝視著水麵,倒映出自己模糊而疲憊的臉。
    “我找到水了。”他開口,聲音異常平靜,聽不出半分找到水源的喜悅。
    沈瑜愕然轉頭。
    “一處很小的泉眼,藏在西邊山穀的石縫裏。”陸璆依舊看著桶裏的渾水,像是自言自語,“水流很小,一天大概勉強夠維持營地裏三分之一的人活命,還必須是極度節省的情況下。但那裏位置險要,被發現…會很麻煩。”
    他頓了頓,終於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我來找你,是商量如何分配這水,如何盡可能隱秘地取水,如何……讓這點水撐得更久一點。”
    他拿起桌上自己那份關於營區應急規劃的草稿,翻到後麵幾頁。“用了你上次提的想法,”他指著上麵粗糙的圖形,“參考了古書裏的‘龍首渠’,還有前朝《水部式》裏記載的滲井、暗渠結合的法子。泉眼地勢太低,我們可以在上遊岩石縫隙鑿引水暗渠,利用地勢落差,中間加築幾個小型滲井暫時儲水過濾,再通過更隱蔽的陶管引到下遊幾個指定取水點……這樣能盡量減少蒸發,也避免大隊人馬在山穀裏頻繁出入暴露目標。”
    他手指點著草圖上的關鍵位置:“難點在開鑿引水暗渠這一段。山穀岩壁堅硬,需要人手,需要時間,動靜還不能太大。還有陶管……營裏陶匠燒製的管子不夠結實,接縫容易滲漏,得想法子加固。”他抬起頭,看向沈瑜,“你上次調配的那種混合灰漿,粘稠度很高,凝固後也很硬,或許可以用來封堵接縫?還有滲井底部鋪沙石濾層的厚度比例,需要再斟酌……”
    沈瑜走近幾步,仔細看著那份凝聚著他智慧和壓力的草圖,手指劃過暗渠的標記線:“灰漿的配方可以再調整,多加些煆燒過的黏土粉和細沙,應該更耐水泡。濾層比例……我記得《天工開物》提過一種‘隔沙之法’,或許可以參考一二。”她蹙起眉,“但最大的問題還是人手和時間。鑿石開渠是重體力活,營裏能動的人本就餓得沒力氣,動靜太大也容易引起臨近軍營的注意。”
    “分批去。”陸璆的手指在草圖上點了幾個位置,“每次少量人,以采集山貨、尋找藥草為名。把最堅硬的部分拆分開,由力氣稍大的人輪流鑿刻。開鑿下來的碎石,正好用來加固營地的防禦矮牆……廢物利用。”他語速很快,思路清晰,仿佛早已在腦中推演過無數遍,“明天我帶第一隊人過去,先探明最合適的引水路徑和鑿點。你留在營地,協調人手輪替和物料準備,特別是那種加固灰漿,先備好。”
    “好。”沈瑜點頭應下,目光依舊停留在草圖上,“引水口的位置很關鍵,既要能截住水流,又不能破壞泉眼結構……”
    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兩人圍著草圖低聲討論著技術細節,沙啞的聲音交織在暮色漸濃的空氣中。冰冷的邏輯和現實的困難暫時壓倒了內心的掙紮,隻剩下如何從絕境中撕開一條微小生路的計算。
    議論聲戛然而止。
    陸璆的身影猛地頓住。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越過沈瑜,死死盯著帳篷入口的方向。帳簾被掀開了一道更大的縫隙,昏黃的夕照透了進來,同時送進來的,是一股濃烈的、混雜著汗臭與血腥的體味。
    一張胡子拉碴、滿是塵土和油汗的臉擠了進來。是李默。他顯然剛從外麵回來,粗布短打上沾滿泥點和幹涸的暗紅色汙漬,額頭上還有一道已經結痂的擦傷。他咧開幹裂的嘴唇,露出一口被劣質煙草熏得發黃的牙齒,笑容裏帶著一種疲憊的得意,又莫名透著一絲令人不安的僵硬。
    “陸頭兒!沈娘子!”李默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成了!成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側身擠進帳篷。
    陸璆的目光銳利地捕捉到他手上緊握著的東西——一個極其眼熟、隻有巴掌大小的東西。那東西被李默粗糙黝黑的大手緊緊攥著,更顯得格格不入:一個透明的、印著奇怪扭曲文字的小塑料瓶,裏麵裝著半瓶白色的細小藥片。
    沈瑜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認得這個瓶子!那是李默從那個所謂的“家鄉”帶來的、視若珍寶的最後一點“救命藥”!
    “默子!”陸璆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嚴厲的警告,“那藥……你怎麽拿出來了?”他邁步上前,目光鎖死在那小小的塑料瓶上。
    李默像是沒聽見他的質問,或者說,完全沉浸在另一種情緒裏。他臉上那僵硬的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種莫名的亢奮和不容置疑的篤定。他舉起那個小小的瓶子,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微光。
    “看!沈娘子!好東西啊!”他獻寶似的往前遞了遞,塑料瓶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一點詭異的光暈,“營那個小部落,還記得不?老弱病殘縮在破草棚子裏那夥!他家的巴圖…那個才多大點兒的娃娃…染上了‘天花’!渾身上下爛得沒一塊好皮,燒得直抽抽,眼看就活不成了!”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奇異的、拯救者的亢奮,“我跟他們頭人磨了半宿嘴皮子!那些土人,懂個屁!就知道拜些石頭木頭!嘿嘿,最後還不是信了我李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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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粗短的手指笨拙地摳著塑料瓶的蓋子,發出“哢噠哢噠”的刺耳聲響。“就這個!半瓶下去!三粒!最多三粒!保管藥到病除!咱老祖宗傳下來的神藥!隻有咱有!”他臉上的笑容扭曲著,混雜著得意、憐憫,還有一種不顧一切的狂熱,“一條命啊!陸頭兒!沈娘子!一條娃娃的命!”
    陸璆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到李默遞出瓶子的動作——那隻粗糙、沾滿汙垢的手掌,牢牢攥著那個來自另一個時空的異物。昏暗的光線下,瓶子幾乎貼在李默掌心。就在瓶身微微晃動的瞬間,陸璆的視線邊緣猛地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視覺殘留——一個巨大的、覆蓋著猙獰刺青的虛幻手腕輪廓,與李默遞出藥瓶的黝黑手腕短暫地重疊了一瞬!那刺青圖案繁複而凶戾,扭曲的線條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球!
    那幻影一閃即逝,快到連陸璆自己都懷疑是過度疲憊下的錯覺。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片刻停滯中,沈瑜清冷而緊繃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響起,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
    “李默,那孩子好了之後呢?”
    李默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了。
    營地的夜,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墳塋。缺水的恐懼像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連夢囈都帶著幹渴的嘶啞。
    陸璆所在的泥屋角落,一片凝固的黑暗。隻有他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仰躺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黑暗中空洞地睜著,毫無睡意。白天刑場噴灑的血腥味,高台上“祥瑞”的刺目朱砂,還有李默遞出藥瓶時那短暫得近乎幻覺的刺青幻影……無數破碎的畫麵在腦海中翻騰、碰撞,每一次撞擊都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不是神。
    沈瑜日記裏的那句話,像冰冷的蛇,纏繞住他的心髒。
    是時間的共犯。
    他閉上眼,試圖將那沉重的字句驅散,眼前卻瞬間被猩紅浸染——那是斷頭台上潑灑的鮮血,是奏折上暈開的朱砂破洞,是李默藥瓶折射出的詭異光暈……雜亂的意象瘋狂旋轉,最終匯成一個巨大的、無聲咆哮的漩渦!
    就在這時,一種從未有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觸感,突兀地攀上了他的後頸。那感覺不是風,更像是一條無形的、粘膩的蛇信,帶著濃烈的惡意舔舐而過。
    陸璆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幾乎是本能地,他猛地翻身坐起,右手閃電般摸向枕下的短刀刀柄!冰冷堅硬的觸感傳來,卻絲毫無法驅散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來了!
    營地邊緣臨時充當隔離區的、簡陋的草棚裏,李默正抱著雙臂靠在冰冷的泥牆上打盹。白天的亢奮過後,疲憊像潮水般淹沒了他。角落裏,那個叫巴圖的孩子裹在肮髒破爛的毛氈裏,高熱還未完全退去,但呼吸似乎均勻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樣痛苦地抽搐。
    李默嘴角無意識地彎起一絲滿足的弧度。救活了……一個娃娃……
    突然!
    嗚——嗚——嗚——
    一陣極其詭異的嗚咽毫無預兆地穿透了死寂的夜空!那不是風聲!那聲音低沉、渾濁,像無數沙啞的喉嚨在極其遙遠的地方同時發出詛咒般的共鳴,又如同古老的號角被強行撕裂後發出的垂死呻吟!嗚咽聲中,似乎還摻雜著某種難以分辨的、急促而含混的節奏,像是沾滿汙泥的腳步在泥沼中瘋狂奔踏!
    李默猛地驚醒,心髒狂跳如擂鼓!那聲音仿佛貼著地麵傳來,帶著一種無形的、粘稠的惡意,瞬間凍結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他驚恐地瞪大眼睛,幾乎不敢呼吸。
    草棚角落,昏睡中的巴圖似乎也被這恐怖的聲音侵擾。瘦小的身體在被子裏劇烈地哆嗦了一下,喉嚨裏擠出幾聲模糊不清的囈語。
    “……部落……滅……殺……”
    李默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猛地撲到草棚那用樹枝胡亂捆紮的“門”前,一把扒開縫隙,向外驚恐地望去。
    黑暗!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營地外圍簡陋的木柵欄在黑暗中隻剩下模糊的輪廓。但在那無邊的黑暗深處,在視線所能觸及的最邊緣,似乎有無數比夜色更濃重的影子在攢動、在聚集!沒有火光,沒有人聲,隻有那持續不斷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嗚咽詛咒,如同實質的潮水般一波波湧來!
    “……詛咒……你們……水……仇敵……”
    “……賜予……刀鞘……灌滿……”
    “……部落……複仇……水……死亡……”
    那些渾濁音節中破碎的詞語,像是淬了毒的冰針,狠狠紮進李默的耳膜!
    就在這時,營地唯一那口快要枯竭的水井方向,猛地傳來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嘶吼!那聲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恐!
    “敵襲!井!井邊——”
    尖叫聲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炸裂了死寂的營地!
    陸璆早已衝出屋子!他已拔刀在手,冰冷的刀鋒在稀薄的星光下反射著一線寒芒。他循著尖叫聲和那恐怖的嗚咽詛咒傳來的方向狂奔!冰冷的夜風灌入口鼻,卻無法冷卻他胸中那團瘋狂燃燒的火焰——那是被欺騙、被掠奪後最原始的憤怒!
    水井!
    那是營地僅存的生命線!
    就在他即將衝到井邊那片小空地時,眼前的一幕讓他驟然停步,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
    水井旁的空地上,十幾個營地裏的青壯正舉著火把和簡陋的鋤頭、木叉,背靠背圍成一圈,驚恐地對著外圍的黑暗對峙著。他們手中的火把光芒搖曳不定,勉強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區域。
    而在那片搖曳光芒與濃稠黑暗的交界處,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靜靜矗立著一圈人影!他們無聲無息,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隻有火把的光芒偶爾掠過他們身上用雜色羽毛和獸骨綴飾的粗糙皮甲,掠過他們臉上塗抹的、象征死亡與複仇的慘白色泥紋!一雙雙眼睛在泥紋的襯托下,如同黑夜中燃燒的炭火,死死地、帶著刻骨仇恨,盯著井邊的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形異常高大、幾乎接近巨人的土人武士。他裸露的手臂肌肉虯結如老樹根,上麵用靛藍色和猩紅色的染料刺滿了扭曲、繁複的圖騰。他手中沒有尋常的刀矛,而是握著一柄沉重無比、造型極其原始的武器——一根巨大野獸的腿骨,兩端被粗糙地打磨成了尖銳的錐形,骨頭表麵同樣刻滿了血色的咒文!骨錐的尖端,在火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如同陳舊血痂般的暗沉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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