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所謂梟雄,就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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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延元年六月,沈法興之子沈綸率六萬兵馬渡過長江,在江都城外三十裏安營紮寨。
    之所以是沈綸而不是沈法興領兵北上,自然是因為沈法興需要坐鎮江南,以防出現大軍在前方打得熱火朝天,自家後院卻起火的情況。
    畢竟,如今的江南並非是沈法興一家獨大,依舊盤踞著不少割據勢力,尤其是盤踞在吳郡一帶的賊首聞人遂安注:聞人是複姓),一直對丹陽郡和餘杭郡虎視眈眈,沈法興自然是半點不敢大意。
    而沈綸率軍駐紮在江都城外之後,隻是派人進城通知了一聲,自己並沒有親自進城去見王世充。
    並不是因為他天性驕狂,也不是因為他架子大,而是因為王玄應之死始終是他心中的一抹陰霾。
    畢竟,王玄應雖說不是他親手所殺,卻也跟他脫不了幹係,若不是他別出心裁,非要在青樓款待王玄應,王玄應也不會以最不體麵的方式死在了一個青樓女子的肚皮上,丟盡了整個王家的顏麵。
    因為王玄應的死法太過丟人,王家人甚至不敢對外公布王玄應的真正死因,隻能對外宣稱他是在江南遊玩時不幸落水身亡。
    有這麽一層淵源在,沈綸本來都不想率軍北上,隻是六萬兵馬已經是他父親沈法興幾乎全部的本錢,自然不敢輕易托付給外人,隻能讓沈綸這個唯一的兒子來做主將了。
    沈綸理解父親的顧慮,不得不親自領兵北上,可卻無論如何都不敢隻身進江都城去見王世充。
    因為雖說現在兩家是盟友,王世充不會將自己怎麽樣,可王家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即使不殺自己也很有可能會拚命找自己麻煩,他又怎麽可能會進城去自取其辱呢!
    而江都城這邊,當一眾王氏族人聽說沈綸不肯進城,本來就因為王玄應之死就積蓄的不滿再也抑製不住,紛紛大罵沈綸的無禮。
    畢竟,於公,王世充的爵位和官職都在沈綸之上。
    於私,王世充與沈法興同輩,王世充自然算是沈綸的長輩。
    現在沈綸不進城見王世充,難道要王世充自己出城去見這個晚輩嗎,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可王世充就是王世充,當他聽說沈綸不肯進城,很快就猜到沈綸心中的顧慮,當即就決定親自出城去見沈綸。
    其他族人見狀,自然是紛紛出言勸阻。
    因為在他們看來,論實力,他們王家才是兵強馬壯的一方,憑什麽要紆尊降貴去見沈綸,傳出去他們王家的臉麵往哪兒擱呀。
    聽到一眾族人勸阻自己的理由,王世充忍不住冷笑一聲:
    “你們說我們王家兵強馬壯,那比起秦昇又如何?”
    聽到王世充搬出秦昇做比較,這些族人頓時一個個啞口無言。
    他們即使再自大,孰強孰弱還是心中有數的。
    見這些族人不敢接話,王世充又繼續往下說道:
    “我們為何要聯合沈法興一起起兵反隋,還不是因為我們自己的實力不如秦昇。
    實力不如人不丟人,丟人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實力不如人,還死端著個臭架子,非要計較誰該去見誰這種細枝末節。”
    一番話,說得一眾族人一個個低頭不語,再無人敢出言勸阻他。
    隨後,王世充隻帶了十幾名親兵,便騎馬飛奔出了城,去城外的梁軍大營見沈綸。
    當沈綸聽說王世充隻帶了十幾騎來見自己,心中也不由佩服起王世充的膽識和魄力。
    他不敢再整什麽幺蛾子,當即親出營門,恭恭敬敬將王世充請到了自己的帥帳。
    在將帥帳內的其他人屏退之後,沈綸思量再三,還是決定親口跟王世充說清楚王玄應之事,以了結自己一直以來的心結。
    “鄭國公,關於令郎之死,我一直深感愧疚……”
    隻是他剛開了口,王世充便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隨後淡淡說道:
    “我兒之死,要怪隻能怪他自己,明知自己身負重托,還要流連於煙花之地,沉醉在溫柔鄉中,最終落得如此下場隻能說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聽到王世充將一切責任都推到死去的王玄應身上,絲毫沒有怪罪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的原因,沈綸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對王世充的胸襟越發佩服。
    畢竟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他的父親沈法興,都未必有如此心胸可以跟間接害死自己兒子的人一笑泯恩仇。
    似乎是怕沈綸再提自己兒子王玄應之事,王世充主動說起了自己來見沈綸的緣由:
    “世子,其實我今日來見你,是想來跟你商量一下明日正式起兵傳檄之事。”
    沈綸聞言不由微微一怔,隨即有些不解問道:
    “家父說鄭國公已經派人去聯絡了蕭銑和朱粲,難道鄭國公不等到他們答複之後再正式起兵嗎?”
    王世充看著沈綸,靜靜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若是蕭銑和朱粲拒絕出兵,難道我們兩家就不起兵了嗎?”
    沈綸一時被王世充的問題問得無言以對。
    而後,王世充又繼續沉聲說道:
    “既然不論蕭銑和朱粲答不答應出兵,我們都要起兵討伐秦昇,那為何還非要等到他們的答複再起兵呢?”
    說到這裏,王世充重重歎了一口氣:
    “還有一事我不得不告訴你,那就是秦昇已經從河北和河東抽調了大量兵馬南下,若是我們再拖著遲遲不起兵,形勢隻會對我們更不利。”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明日正式傳檄天下,起兵討伐秦昇吧。”
    沈綸也不再堅持,畢竟在他臨行前,父親沈法興特意叮囑過他,隻要緊緊掌握住兵權不放,其他的事都可以聽從王世充安排。
    但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隻是鄭國公打算以什麽理由起兵討伐秦昇呢?”
    王世充笑而不語,隻是從袖中取出一份檄文交給沈綸過目。
    沈綸接過檄文,展開一看,隻看了前麵幾行字,卻忍不住為之一怔。
    因為檄文上麵寫的是,先帝楊廣乃是被被人毒害身亡,而毒害他的人正是她的女兒丹陽公主楊翎。
    而楊翎之所以要罔顧人倫毒害自己的父皇,自然是受自己的駙馬秦昇蠱惑,妄圖助自己夫君謀朝篡位,從而將來將他們的兒子秦恪推上皇位。
    先帝知道自己遭女兒毒害之後,自知命不久矣,便寫下一份遺詔,托人輾轉送給了身在江都的鄭國公王世充,要他起兵討伐逆賊秦昇,擁戴越王楊侗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