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縫合攏的刹那，刺骨的罡風便裹挾著濃鬱到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靈氣撲麵而來，刮得人神魂微顫。
    靈瓏纖手輕揚，一道淡青色屏障瞬間鋪開，將肆虐的罡風與空間亂流隔絕在外。映入眼簾的，是連綿萬裏的浮空仙山，每一座山峰都直插雲霄，山間雲霧如綢緞般繚繞，仙鶴成群結隊地掠過峰巒，發出清越的啼鳴。天際之上，一道道流光劃破長空，那是上三域修士禦空而行的身影，最低修為亦是天仙境界。
    與下三域稀薄的靈氣相比，這裏的天地間仿佛流淌著液態的靈液，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精純的靈力在四肢百骸中奔騰，甚至能聽到經脈被靈氣滋養的細微嗡鳴。
    “還是上三域舒坦。”淩空深吸一口氣，魂體在這磅礴靈氣的浸潤下，原本略顯虛幻的輪廓又凝實了幾分，他舒展了一下魂體，笑道，“下三域待久了，骨頭縫裏都透著一股滯澀，差點忘了這種靈力充裕的滋味。”
    靈瓏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揶揄：“怎麽？這才剛回來，就開始念叨那小娃娃了？”
    “你這話說的。”淩空幹咳一聲，眼神卻多了幾分認真，“自清那小子是塊好苗子，心性沉穩，重情重義，就是性子太倔，什麽事都想著自己扛。不過也正是這份倔勁，才能在修行路上走得遠。”
    “隨他去。”靈瓏淡淡道，腳下蓮步輕移，已率先朝著前方最巍峨的仙山飛去，“太始長生體的傳人，哪能那麽嬌氣。倒是你，回了靈瓏宗，可得乖乖待著。我讓人給你備了聚魂池，明心水晶參隻能穩住你的魂體，想徹底凝聚肉身，恢複巔峰，還得靠聚魂池裏的千年魂髓慢慢溫養。”
    說話間，兩人已落在那座直插九霄的仙山之巔。山巔之上，宮殿群依山而建，琉璃為瓦，映著日月星輝；白玉為階，泛著溫潤光澤。殿前廣場上，數千名身著青白色宗門服飾的弟子正在演練功法，整齊劃一的招式引動天地靈氣，匯聚成一條肉眼可見的靈氣長河，在廣場上空盤旋流轉，氣勢恢宏，撼人心魄。
    見到靈瓏歸來，所有弟子動作齊整地停下，轉身對著她躬身行禮，聲音匯聚成一股洪流，響徹雲霄：“恭迎宗主回山！”
    那股敬畏發自肺腑，比蝕日域修士對靈瓏的恐懼更深沉、更純粹——這是對輪回八劫強者的絕對尊崇，是對靈瓏宗定海神針的全然信賴。
    靈瓏微微頷首，帶著淩空徑直走入主殿。殿內空曠而肅穆，沒有過多陳設，唯有上首懸掛著一塊漆黑牌匾，上書“靈武殿”三個古字，筆力蒼勁如虯龍，隱隱有金色龍氣盤旋，正是她“靈武神”尊號的由來。
    “去，把聚魂池的千年魂髓備好，溫養到最佳狀態。”靈瓏落座於主位的玉座上，對身旁侍立的青衣侍女吩咐道，“再傳我命令，讓執法堂徹查月宮近期的動向，尤其是月瑤那女人，看看她有沒有按我說的閉門思過，若有半分懈怠，直接拘來見我。”
    “是，宗主。”侍女躬身應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淩空在殿內踱了幾步，目光落在殿壁上懸掛的巨大星圖上。星圖以九天玄鐵為基，星辰砂為墨，清晰標注著玄天星辰各域的勢力分布。人族、魔族、妖族、洪荒一族的疆域犬牙交錯，邊境地帶密密麻麻標注著赤紅圓點，那是近期發生衝突的地點，幾乎遍布整個星圖邊緣。
    “看來，這七百年，上三域的日子也不好過。”淩空指著星圖上幾處被濃鬱黑氣浸染的區域，眉頭微蹙，“魔族這是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看這架勢，比當年我們去域外戰場時還要猖獗。”
    “何止是蠢蠢欲動。”靈瓏端起侍女奉上的靈茶，指尖氤氳著淡淡的靈氣，語氣沉了下來，“六年前，發生了一件動搖人族根基的大事——人族兩大頂尖勢力，薑族與劉族，被魔族聯合妖族偷襲了。”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那天，魔族和妖族一共出動了四位聖人！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薑族族長薑雲天雖以無敵之姿，一人獨戰兩位聖人不落下風，可對方來得太過迅速，布下了天羅地網，最終被重重包圍，不幸隕落。”
    “等人族第三位聖人聞訊趕來時，一切都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靈瓏的聲音低了幾分，“薑族被滅門，滿門上下，無一生還。劉族雖拚死抵抗，卻也隻剩一口氣，如今早已隱退深山，不問世事了。”
    淩空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震驚：“薑族……滅門了？薑雲天可是當年人族第一聖人，他的‘鎮天印’威震寰宇，怎麽會……”
    “聖人之戰，瞬息萬變，更何況是四位聖人聯手偷襲。”靈瓏歎了口氣，“人族最後那位聖人雖力挽狂瀾，帶領殘餘勢力拚到最後，總算擊退了魔族妖族的聯合進攻，不然人族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滅族的邊緣。可經此一役，人族現存的聖人隻剩兩位，而魔族妖族那四位聖人雖都被打成重傷，卻無一人隕落。”
    她看向淩空，眼神凝重：“等他們傷勢痊愈，卷土重來之時，我想，人族的滅頂之災就要來臨了。所以我才催著你趕緊回來，你的‘破空劍’若能重現巔峰，也好為人族多添一份希望。”
    淩空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魔族……妖族……這筆賬，遲早要算！”
    “不過，”靈瓏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據我所知，薑族並未被徹底滅門。當年應該有三人存活了下來，另外兩個的蹤跡我還沒查到，但有一個，我不僅知道是誰，而且你還認識。”
    淩空一愣，滿臉詫異：“我認識？不可能吧。我魂體剛從下三域出來沒多久，這七百年間的事一無所知，怎麽可能認識薑族的幸存者？”
    話還沒說完，他猛地頓住，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想起了靈瓏在蝕日域時對羌自清說的那些話——“太始長生體”、“領路人比我強得多”、“你出自哪裏我清楚”……
    一個名字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
    “自清……”淩空失聲開口，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羌自清，他是薑家後人？！”
    靈瓏看著他震驚的模樣，緩緩點了點頭，端起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薑族的太始長生體，萬載絕巔。當年薑雲天拚死護住的，恐怕就是這一脈的獨苗。而領他踏入修行路的那位，十有八九，就是人族第三位聖人，冠有人皇之稱的無始聖人！。”
    殿內瞬間陷入沉寂，隻有殿外傳來的仙鶴啼鳴隱約可聞。淩空站在原地，望著星圖上薑族疆域那片刺目的黑氣，又想起羌自清那副沉穩堅韌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
    原來，那小子肩上扛著的，不僅是自己的道，還有一個家族的血海深仇，和人族未來的一絲微光。
    上三域的風，似乎比想象中，還要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