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兜帽下的陰影似乎震動了一下。
    將貝魯奇家族視為命脈的核心知識如此分發，等於徹底打破了鑒定師血統的壟斷，顛覆了貝魯奇千年傳統。
    貝魯奇家主的嫡係正是靠著那些隱秘知識才能一路領先支脈以及外界的鑒定師，成為可以穩定出產傳奇即便以上鑒定師的所在。
    他倒是真沒想到，這位貝魯奇家的大小姐逃出去幾年後居然還有了這種決斷。
    莫妮卡沒有去理會影一怎麽想，她冷笑著，手指劃過另一份截然不同的名單。
    “至於這些……裏奧納德的好叔伯、好兄弟，在他和獸人勾連時衝鋒在前、撈得盆滿缽滿的核心成員……”
    名單上每一個名字都曾是裏奧納德權力架構的支柱。
    “他們不是喜歡權力和油水嗎？那就送他們一份‘大禮’。”
    “把他們，‘安撫’住。告訴他們，家族動蕩，正需砥柱中流。把王都內剩下那些最肥、最引人注目、以往油水最豐厚卻也是最燙手的產業——王都中心區的鑒定行、最大的拍賣分行、靠近王宮的幾處核心倉庫管理權……全部‘托付’給他們。
    “讓他們以為，這是裏奧納德死後，他們‘應得’的份例，是新家主對他們的倚重和‘補償’。”莫妮卡的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讓他們繼續風風光光地待在那座黃金鑄就的火山口上。”
    ……
    王城內城，王宮。
    卡爾三世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指尖敲打著扶手。
    腥膻地窖的失敗如同一根毒刺紮在他心頭。
    伊琳娜的死、裏奧納德的暴斃、聖光騎士團的介入，讓他顏麵掃地，核心計劃更是受到重創。
    貴族們的聯名質詢如同雪片般飛來，每一封都暗藏刀鋒。
    他急需一個足夠大的目標來轉移視線，平息怒火，同時徹底湮滅貝魯奇家族可能殘留的、指向他的證據鏈。
    在他身下，一位王室密探真低著腦袋靜待他的決斷。
    “貝魯奇家族……必須徹底消失。”他低語，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所有產業，充公。所有成員……叛逆之罪，不容赦免。”
    既然女兒和便宜女婿都死了，那他們的家族也是時候為自己做出最後的貢獻了。
    “……特別是那些裏奧納德的鐵杆爪牙，他們就是勾結獸人、毒殺前家主、意圖顛覆王國的罪證！是他們蒙蔽了伊琳娜！也是他們一手策劃了拍賣行的混亂！你要馬上找到‘證據’……鐵證！”
    國王的命令自然很容易就得到推行。
    幾乎在莫妮卡完成年輕一代撤離的同時，王都內針對剩餘貝魯奇勢力的清洗開始了。
    那些被“安撫”在黃金位置上的核心成員們，剛剛沉浸在接收“遺產”的狂喜中沒多久，冰冷的鎧甲和拘捕令就撞開了他們新官邸的大門。
    他們成為了完美的替罪羊。
    王室需要他們的罪行來撇清自身，憤怒的貴族們需要瓜分他們占據的肥美產業，聖光教會也需要“結案”的象征。
    曾經圍繞著裏奧納德分食利益的鬣狗們，此刻被更強大的猛獸撕成了碎片。
    ……
    王都方向隱約傳來的混亂與血腥氣息，似乎隔著遙遠的距離飄到了郊外莊園。
    毛躁的恩佐有些坐立不安：“外麵……開始了？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搜集情報？”
    莫妮卡站在窗前，背對著房間，望著王都方向陰沉的天空。
    她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開始了，也快結束了。”
    作為曾經貝魯奇家族的大小姐，她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那些貴族們的手段。
    在利益驅動下，他們的效率比什麽都快！
    她這般想著的時候，影一的身影變悄然浮現在了書房角落：
    “名單上的人，七成已落網，其餘在逃的，王國和教會都在通緝……他們插翅難飛。”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但明白這借刀殺人之計已然奏效。
    “很好。”莫妮卡轉過身，眼神銳利。
    “讓那些去了鄉下的安分點，低調蟄伏。告訴他們，貝魯奇家族的榮光不在於王都的浮華，而在於手中的知識和腦中的真理。
    “讓他們潛心研學分發下去的東西，十年之內，不許冒頭爭權奪利，更不許打著貝魯奇的旗號行事。違者……影衛知道怎麽處理。”
    影一微微躬身：“明白。”
    ……
    貝魯奇舊莊園，晨。
    陽光透過古老橡樹繁茂的枝葉，在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草坪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貝魯奇家族隱藏於王都郊外的舊莊園，難得地迎來了一段表麵平靜的休整期。
    空氣中彌漫著青草、泥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舊日榮華的昂貴熏香氣息。
    莊園內部，巨大的餐廳裏，氣氛卻有些微妙的凝滯。
    一張足夠容納二十人的長條形胡桃木餐桌旁，隻坐了寥寥數人。
    銀質刀叉與骨瓷餐盤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在空曠高聳的天花板下顯得格外清晰。
    馬克對著麵前餐盤裏精致擺放的幾乎隻有一口量的水煮鵪鶉蛋配鬆露醬汁，眉頭擰成了川字。
    他抓起旁邊鑲嵌金邊的銀勺，想舀點醬汁，卻發現勺子比自己拇指大不了多少。
    “這玩意兒……夠塞牙縫不？”他壓低聲音，朝坐在對麵的矮人恩佐低聲埋怨了一句。
    原本這些話他是可以直接跟莫妮卡說的，但感覺自從來到這個莊園後，他和莫妮卡之間好像就差了好多氣場。
    貴族小姐真的有那種隻可遠觀的氣質了。
    對麵恩佐正小心翼翼地用他那粗壯的手指頭捏著一片薄得幾乎透明的火腿，一副束手束腳的樣子，聽到這話，差點把火腿掉在漿洗得雪白的餐巾上。
    “別瞎說，馬克牢大！”恩佐緊張地瞥了一眼長桌盡頭的主位，“那管家老頭眼神跟刀子似的，盯得老子都不敢把錘子放在餐桌上了！”
    主位上，莫妮卡·貝魯奇穿著一身裁剪合體的深藍色絲絨晨袍，銀色的家族獵鷹徽記別在領口。
    她動作標準而機械地用著刀叉，每一口都如同精密測量過，姿態無可挑剔，帶著一種久經訓練、刻入骨髓的貴族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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