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紗般透過纏枝蓮紋的雕花窗欞，在嵌螺鈿的梳妝台上流淌，泛起細碎的粼光。小翠垂眸望著銅鏡裏映出的桃花麵，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檀木架上雲錦官服的暗紋，冰涼的觸感突然化作那晚馬韁的粗糲——原來半月光陰，不過是銅鏡內外的虛實轉換。
    "春桃！"她突然轉身，廣袖掃落妝奩裏的珍珠，三兩顆滾落地麵，在月光下折射出妖異的虹彩。偽裝成婢女的狐仙表姐指尖輕撚，口中念念有詞，素白的剪紙頓時化作青煙，在空中翻湧盤旋。青煙所過之處，空氣泛起漣漪，兩個身著青衣的侍從虛影從中走出，腰間晃動的假魚符還凝著未散的狐火，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小翠望著虛影額間若隱若現的狐族印記，眼尾丹蔻勾出狡黠弧度："王給諫最是多疑，此番須得連他宅子裏的老鼠都騙過。"
    雲錦官服在月光下泛著冷金光澤，小翠踮腳取下時，裙裾掃過滿地月華，驚起一地碎銀。她執起銀剪，剪下珍藏的白絲線，口中輕吟狐族秘咒，絲線竟在空中自行纏繞，簌簌而落間便成了虯結的絡腮胡。又取過灰絨貼向鬢角，指尖拂過之處，一道淡淡的青光閃過，灰絨瞬間與皮膚融為一體。鳳釵突然發出清鳴，釵頭的明珠迸發出璀璨光芒，那是狐族幻術起效的征兆。鏡中人褪去嬌柔，蟒袍玉帶裹著滿身威嚴，更有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縈繞周身，竟與朝堂上那位尚書大人分毫不差，連眼角的細紋、說話時麵部肌肉的細微牽動都完美複刻。
    春桃眼中狐火微閃："妹妹當真要..."話音未落，小翠已蹬上烏皮皂靴，靴底暗繡的狐尾紋突然活了過來，泛著幽藍的光芒在靴麵遊走。"王給諫三番五次構陷公公，"她撫過腰間偽造的象牙笏板，指甲掐出月牙痕，笏板表麵竟浮現出流動的雲紋，那是幻術賦予的靈氣，"今夜便讓他嚐嚐，疑心生暗鬼的滋味。"說罷，她雙手結印，口中念動咒語，整個人周身縈繞起淡粉色的霧氣，身形在霧氣中不斷變幻，最終與記憶中吏部尚書的模樣完全重合。
    更夫梆子聲驚破子夜，兩人溜進馬廄時，梁上夜梟突然發出怪笑。棗紅馬受驚揚起前蹄，蹄聲踏碎滿地月光。小翠飛身上馬，指尖點向眉心，一道狐族符文浮現，她揮動馬鞭，在空中甩出炸雷般的脆響，同時施展幻術改變聲線："走！咱們去會會那位王先生！"聲線經幻術雕琢，竟與吏部尚書的渾厚嗓音如出一轍，甚至連說話時的鼻音、尾音的顫動都完美還原。
    青石巷的石板路在馬蹄下叩出密鼓，三更天的月光時明時暗，倒像是老天爺也在配合這場戲碼。王給諫府邸的漢白玉石獅齜著獠牙，朱漆大門緊閉如巨獸之口。小翠在門前勒馬，望著門環上凝結的露水，突然施展幻術，讓自己周身的氣息變得與吏部尚書一模一樣，沉穩而威嚴。她開口時，聲音裏仿佛帶著官場上經年累月的壓迫感："我要拜訪的是侍禦王，難道是給諫王嗎！"同時揚鞭抽打春桃肩頭，幻術加持的聲音震得門旁青瓷香爐嗡嗡作響。香爐傾倒的瞬間，她施展幻術，讓碎片在空中短暫停滯，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劃出詭異的符咒。當官服下擺掃落碎片時，月光正好刺破雲層，將滿地狼藉照得纖毫畢現，而在幻術的作用下，這些碎片竟在地上幻化成吏部尚書府邸的圖騰，宛如撒在陷阱邊緣的誘餌。
    此刻的梳妝台旁，小翠將白絲線收回錦盒，觸到盒底藏著的碎瓷片——那是當夜香爐的殘片，她特意撿回來的。在狐族幻術的作用下，碎瓷片表麵浮現出那晚場景的殘影，不斷循環播放。窗外夜風送來梔子花香，混著記憶裏馬廄的草料味、雨夜裏的銅腥味，竟詭異地融成奇特的芬芳。雲錦官服還掛在檀木架上，蟒紋在月光下仿佛活了過來，在幻術的影響下，蟒紋竟遊走到了牆壁上，在空中勾勒出王給諫驚慌失措的模樣。這場用幻術織就的局，終究是讓那位機關算盡的王給諫，成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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