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大鍾的餘韻尚未散盡，宴會廳內的珍饈美饌已化作點點靈光消散。我端坐在青玉主位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玉兔軍團留下的胡蘿卜哨子，目光掃過縮在角落的伍秋月等人。月光透過琉璃穹頂灑下，在黑袍人的封印球上折射出七彩光暈，將判官蒼白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好了各回各家！"我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袖袍輕揮，空間泛起水波般的漣漪，王鼎和伍秋月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十五個鬼差下意識地往判官身後縮了縮，他們青麵獠牙的臉上寫滿不安，腰間的鐵鏈隨著顫抖發出細碎聲響。
    判官伍雲川垂首跪坐在青銅龍紋柱下，玄色官服上的朱紅判官筆紋案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雙手交疊放在膝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額間細密的汗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卻始終保持著僵硬的沉默。我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老男人——傳聞中能窺破天機的冥界判官，此刻正像困獸般壓抑著內心的驚惶。
    "你們現在先別回幽冥。"我起身走向落地長窗，望著天外天永不停歇的星河流轉，"一會兒跟我去見見世麵，練練膽子。哦對了此方世界的幽冥，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你們就當休假吧。"話音未落，整座瑰麗的宮殿開始崩塌，化作點點流光沒入虛空。黑袍人的封印球在掌心不斷縮小，最終變成巴掌大小的金色光團，表麵流轉的鎖鏈紋路清晰可見。
    眨眼間，眾人已置身天外天的森羅寶殿。穹頂高懸的日月同輝燈散發著清冷光芒，照得殿內三十六根星耀柱上的符文熠熠生輝。我身上的月白錦袍在靈力湧動間重新化作繡滿星圖的冕服，冠冕上的十二顆明珠隨著呼吸明滅，仿佛在呼應著宇宙的脈動。
    "都退下吧。"我朝徒弟們揮了揮手。襲人福了福身，溫婉道："師父早些歇息。"晴雯揉著吃飽的肚子，嘟囔著："今晚的桂花釀真不錯。"十二人結伴離開，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九曲回廊盡頭。
    殿內驟然安靜下來，隻剩下十五個鬼差不安的嗚咽聲。伍雲川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脊背挺得筆直，像是要用這種方式維持最後的尊嚴。他暗自思忖："這等神通，此人究竟什麽來曆？竟能隨意穿梭陰陽兩界，連黑袍人的魔氣都能輕易壓製..."
    "現在沒別人了，你們好好說說你們的來曆。"我緩步走下台階，玄靴踏在漢白玉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伍雲川，由你開始說吧。聽說你是伍秋月的父親，擅長算卦，還算出你女兒死了之後，過三十年複活，嫁王鼎。說說你的事吧。能這麽勾連天機，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伍雲川喉結動了動，卻始終沒有開口。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心裏瘋狂盤算著："不能說！一旦說出當年的事，整個計劃都將功虧一簣..."冷汗順著他的脊背滑落，濕透了官服內襯。
    我微微眯起眼睛，周身氣勢驟然暴漲。森羅寶殿的符文開始劇烈震顫，穹頂的日月同輝燈突然變得血紅。無形的威壓如實質般壓向伍雲川，他的脊背開始彎曲，額角青筋暴起，卻依然緊咬牙關。
    “休要欺人太甚！”一個鬼差突然暴起，青麵獠牙幾乎要從臉上掙出，可微微發抖的雙腿卻暴露了他的色厲內荏，“我們幽冥行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就是！你強留我們，難道還能翻天不成？”另一個鬼差揮舞著鐵鏈，鐵鏈碰撞的聲音在顫抖中顯得格外淩亂，他偷瞄著我周身翻湧的靈力，喉結不住滾動，“真當幽冥無人了？”
    “有本事衝我們頭兒來！”第三個鬼差硬撐著上前半步，可膝蓋卻不受控地打彎，“別在這兒以大欺小！”
    “不過是有些旁門左道！”第四個鬼差聲音發顫，卻還梗著脖子，“在幽冥可容不得你撒野！”
    “速速放我們回去，不然...”第五個鬼差的威脅戛然而止，在威壓下他的身形都矮了半截，後半句被生生吞回肚裏。
    我冷笑一聲，將威壓分向眾人。霎時間，十五個鬼差如同被無形大手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們的臉緊貼著冰冷的地麵，眼中滿是恐懼和絕望，之前虛張聲勢的氣焰蕩然無存，隻剩下此起彼伏的悶哼。
    "無知者在我這裏也是有罪的哦，別把無知當做你們胡鬧的借口。"我緩步走到伍雲川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五十七年前，你本是江南最負盛名的卦師，因算出女兒伍秋月命中有死劫，逆天改命遭天道反噬。瀕死之際與幽冥簽訂契約，以自身魂魄為引，換取她死後重聚的機緣。但你不知，背後另有推手。"
    話音未落，封印球中的黑袍人突然劇烈掙紮，金色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他的虛影在光團中扭曲成無數道殘影，嘶吼聲震得森羅寶殿的符文簌簌墜落："放開我！區區螻蟻也想困住本座？"然而無論他如何衝撞，十萬億玉兔編織的符咒牢籠卻愈發璀璨，每道金絲都滲入了《道德經》的誅魔真言，將魔氣灼燒出刺鼻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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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雲川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惶："我...我從未與他交易！當年是...是棲在秋月窗下的茶花妖！它說能保我女兒魂魄不散，隻需我..."他劇烈咳嗽著，官服領口滲出黑血，"隻需我在陰司為它行些方便..."
    我抬手召出一道光幕，畫麵中五十七年前煙雨江南的庭院裏，紅白雙色茶花突然綻放妖異紫蕊，化作人形與卦攤前的伍雲川低語。而年幼的伍秋月正在樹下玩耍，發絲間悄然纏上一縷幽紫色花藤。"那茶花妖早已被黑袍人奪舍靈智，你自以為的救贖，不過是陰謀的開端。"
    十五個鬼差發出此起彼伏的哀嚎，鐵鏈在地麵拖出絕望的聲響。最瘦小的鬼差突然哭嚎起來："怪不得每次去伍姑娘墳前，總有股腐臭的花香..."
    "住口！"伍雲川突然爆發，周身判官印泛起血色光芒，"是我...是我鬼迷心竅！求大人...求您救救秋月！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我望著封印球中漸漸虛弱的黑袍人，他的魔氣正被玉兔牢籠煉化成點點星光。冕旒隨動作輕晃，在眾人身上投下森冷陰影："從今日起，你們的命皆是天外天的籌碼。伍雲川，管好你的鬼差，若再出紕漏——"我屈指碾碎一片玉簡，整座宮殿劇烈震顫，"你們將與這封印球一同，永墜時空亂流。"
    殿外星河倒卷，十二隻玉兔警報器發出尖銳鳴響。伍雲川重重叩首，額間血跡在漢白玉地麵暈開刺目的紅："屬下...萬死不辭。"而封印球內，黑袍人第五十七聲怒吼消散時，森羅寶殿陷入了比夜色更濃稠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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